1991那年,我讀高三。剛入夏,天便熱得厲害。
晚自習后我們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是教學樓后的草坪。草坪上偶爾會有一絲涼風吹過,帶來片刻的清涼。最喜歡聊的是隔壁班那位喜歡唱歌的女生莉莉,人長得周正,眼睛像一泓秋水,笑起來像天上的月牙,一旦路過窗口,必定吸引很多男生的目光。
當然,我們也會談起畢業(yè)后何處何從那些遙不可及的夢想。鵬說,他希望能上師范大學,以后能做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當孩子王。而我,則吹噓的對鵬說,多年以后的我必定在沿海打拼,江湖再見。鵬還會悄悄地告訴我,他喜歡隔壁班莉莉已經(jīng)很久了,只是不敢表白。我哈哈大笑:“愛,就要大聲地說出來……”。然后,就寢鈴聲響了,我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提一桶涼水,黑暗中擦掉身上的汗水,在查寢老師的催促聲中沉沉睡去。
六月份,我們走入了考場,作答十一年寒窗苦讀、風雨兼程,面臨人生最大轉折的試卷。
每一場考試,都充滿著焦慮和痛苦;每一場考試,都像經(jīng)歷了一次煉獄;每一場考試,也充滿著希望和憧憬。
高考結束了,我們幾個男生買了酒,在一片狼藉的教室里,一直喝到查夜老師到來。順著老師手電的微弱光亮,看到了凌厲的目光。我們屏住呼吸,迅速地彎下腰。光束滑開的時候,在微弱的燈光里,我們看見彼此的眼睛里,竟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我們知道,那是淚水。
漫長地等待中終于等到了高考通知書,我們去了小鎮(zhèn)唯一的餐館。借著酒勁,我們肆無忌憚的唱歌。鵬酒后豪言壯語,大喊:“莉莉,我愛你”。
鵬沒有考上大學,再一次留在了高三的教室里,幸運的是,他剛好在莉莉的班上復讀。而我,去了長沙讀書。
大學第一學期,我會經(jīng)常給鵬寫信,他會回信跟我談他喜歡的女孩莉莉。他說,莉莉燙了漂亮的碎發(fā),愈發(fā)的嬌艷。提及教體育的那女老師,他告訴我已經(jīng)發(fā)了福,跑起來像一只企鵝,但已經(jīng)嫁人了。我在信紙上也會跟他天南海北神侃,但唯獨,我不談自己的大學。
又是一個夏天到來的時候,鵬給我寫來一封信。他說,他已經(jīng)沒有復讀了,他與莉莉的戀情被校領導知道了,然后去了廣東打工。
我很震驚,鵬居然真的愛了,并且就像我說的那樣,愛她,就大膽地說出來。
此后,鵬走南闖北,與莉莉一起漂泊江湖多年。
再然后,他們兩個攜手去了了新疆,在一個偏僻的山村里,做了手執(zhí)教鞭的小學老師,實現(xiàn)了自己當年的理想,成了孩子王。
這些往事,現(xiàn)在回憶起來雖然已經(jīng)很遙遠,卻如塵封的心,一旦觸及,立刻從記憶深處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
且聽且忘且隨風,且行且看且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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