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屈原廟的回憶
周宜地
回憶起屈原廟,是因為讀到湯炳正先生1991年發(fā)表于《散文》第四期的散文《溆浦與武岡——屈里尋蹤》。
湯炳正先生,山東省榮城人,四川師范大學教授,曾任中國屈原學會會長。1934年畢業(yè)于北京民國大學,多年從事中國古代文學、漢語言文學的教學和科研工作,代表理論著作有《屈賦新探》、《楚辭類稿》等。先生是研究屈原的專家,探親時來到武岡后,聞知有屈原廟,自然不會放過尋找屈原蹤跡的機會。于是,便有了散文《溆浦與武岡——屈里尋蹤》。
關(guān)于武岡屈原廟,先生在文中這樣寫道:“凡讀過沈從文作品的人,對荒僻的湘西總有些神秘感。但我到了武岡之后,卻是另外一種感受,那就是淳樸而清新。小小的縣城,有似‘世外桃源’。尤其出我意料的是,聽說城東還有一座屈原廟和漁父亭。一個清秋之晨,由一位親戚陪我乘汽車訪屈廟。父老說:‘屈廟雖在,已年久失修,屈原大士的像,早已不見了?!覀冺樦先说闹赶颍业搅饲鼜R。廟已為榨棉籽油的作坊所占用,正堂煙氣騰騰,六、七個人操作繁忙。廊檐柱上還拴著一條牛,牛糞鋪滿了階石。問及屈原像的去處,都茫然無以對。廟后石崖上原有漁父亭,現(xiàn)已不存,只剩下柱基。這也許是‘十年浩劫’中不少廟宇的共同遭遇。我巡視廟宇周圍,在短垣下的亂石中見斷碑一塊,殘字中稱此地為“曲里’。我很懷疑‘曲里’或系‘屈里’之訛傳,因‘曲’、‘屈’古韻雖不同部,但發(fā)音皆屬溪紐,且義亦相通。從屈子流亡路線考查,當時屈子蓋由沅水、溆浦一帶橫跨資水而赴湘江,可能曾在資水之濱小住,‘屈里’之名,或由此而來?!?/p>
屈原廟所在地——武岡市荊竹鎮(zhèn)九塘村,與我家相距僅四五里地。先生所描述的“廟已為榨棉籽湍的作坊所占用,正堂煙氣騰騰,六、七個人操作繁忙。廊檐柱上還拴著一條牛,牛糞鋪滿了階石?;丶扒竦娜ヌ?,都茫然無以對。廟后石崖上原有漁父亭,現(xiàn)已不存,只剩下柱基”,自然是我極熟悉的。先生所寫,十分真實。讓我感到真實的,不僅僅因為我對屈原廟的熟悉,更在于我親自目睹了先生的那次考察過程。
當時,我正好在屈原廟辦點事。聽說有一個四川來的教授在考察屈原廟,我就跟在后面先生去看他怎么考察。不過,當時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是研究屈原的大家。
屈原廟,在我們當?shù)厝丝磥恚粌H僅是一座廟,代表的是那個地方——資水河畔的一條小街。小街只不過幾十戶人家,中間是青石板路,右邊是緊挨資水河的吊腳樓。街上的人可以從石階走到河邊洗菜、洗衣。小街盡頭,有一座小橋,一條小溪從山間蜿蜒而來,流入資水。過了小橋,往左走幾十步就是屈原廟舊址,往右走幾步,則是只剩下柱基的漁父亭舊址。
我見到先生時,他正順著石階往河邊走。先生一邊走,一邊不時地駐足觀看砌作石階的條石。挨近水邊時,先生便蹲了下來,十分關(guān)注地觀看。他的頭,幾乎貼近石頭??赐旰?,返身上了岸,過了小橋往屈原廟走。進了廟,正是先生描述的那一番景象??赐昵瓘R之后,又去了漁父亭舊址。整個過程,有好幾個小時。
先生文中所寫,有一個點是不準確的:“這也許是‘十年浩劫’中不少廟宇的共同遭遇”。其實不然,屈原廟老早就淪為“油榨房”。在我的記憶中,屈原廟淪為“油榨房”,至少是在大躍進的年代。記得大躍進期間,我正在九塘小學讀書,學校組織我們上山采油桐,采下后送往屈原廟用來榨桐油。早在那時候,“廟已為榨棉籽湍的作坊所占用,正堂煙氣騰騰,六、七個人操作繁忙。廊檐柱上還拴著一條牛,牛糞鋪滿了階石”了。
先生是研究屈原的大家,他認為“從屈子流亡路線考查,當時屈子蓋由沅水、溆浦一帶橫跨資水而赴湘江”。也就是說,武岡的屈原廟緣于屈原老夫子,屈原老夫子流放時應(yīng)途經(jīng)武岡并留下許多傳說,大概是可信的。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種可信并不能阻遏屈原廟的淪落。我離開老家已二十年,但不知屈原廟那“正堂煙氣騰騰,六、七個人操作繁忙。廊檐柱上還拴著一條牛,牛糞鋪滿了階石”的殘墟是否還在?曾經(jīng)的“屈里”是否還能重建屈原廟,廟堂上掛上讓千百年來讓國人仰視的夫子像?
也許,這只是我的一種奢望。但我相信,這絕不僅僅是我一個的的奢望。至少,那個“頭幾乎貼近石頭”考察屈原廟的湯炳正先生,一定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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