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殘荷、敗柳。
鄒藝蹲在荷塘邊,水中倒映出一張奇丑無比的臉,不遠處站著位女人,叫香荷,蓬頭垢面,傻傻地看著他。她沒有去打攪他,傻傻地、落寞地看著他。
香荷是個瘋子,村子里所有的人都這么說。鄒藝走后,她也拿起一只木盆和一個熱水瓶,一扭一扭地向老地方走去,那是個澡堂子,香荷每天都去??吹竭^香荷洗澡的女人都說,她的皮膚像蛋白一樣,水水嫩嫩的。香荷每次洗澡都很慢,先用香皂搓了一遍又一遍,還用單面刀片狠狠地在身子上刮好幾遍,好像身上有洗不盡的污垢。因為有了那刀片在身邊,村子里有歹心的男人才不敢打她的主意,只是恨恨地在背地里罵她是個瘋女人。
十多年前,香荷是村子里一朵嬌艷的花,很多后生整天像蜜蜂一樣圍著她轉(zhuǎn)。香荷不喜歡他們,她的心中早裝了一個人,那就是鄒藝。他長得英俊、聰明才智,會唱很多好聽的歌,香荷喜歡聽他唱歌,就跑到岸邊的草地上,聽他唱。鄒藝說,他的歌只唱給香荷一個人聽??墒窃谝粋€夜黑風高的晚上,一把大火,燒死了鄒藝的父母,他也跟著失了蹤。
香荷左盼右盼,盼著他回家,可是盼來的卻是一場空。香荷三十歲那年的夏天,鄒藝從外地回來了,同時也帶回一位花枝招展的時尚女人。后來聽說鄒藝在外地打工時,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受傷,是那個女人救了他,并在之后的相處中相愛了。鄒藝是個有責任心的人,相處一段時間后就結(jié)婚了。香荷的夢醒了,她跑到荷塘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順著母親的意,嫁了人。
鄒藝回到村子里開了個小公司,妻子整天跟一幫牌友混日子,他過得很壓抑。那年初夏,鄒藝在廠里打理事務,突然鍋爐“轟”地一聲爆炸了,一個叫老茍的人被炸死。鄒藝也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只有一個“關鍵部位”沒受傷,幸好穿的是條純棉內(nèi)褲。雖因搶救及時保全了性命,但是,俊男人變成了丑男人。時尚妻子沒過多久,名正言順的離婚走了。
鄒藝又來到了荷塘邊,穿過光禿禿的柳枝,望著一根根枯萎的荷莖。在不遠處,香荷仍是傻傻地、落寞地看著他。突然,香荷看見水面上浮起一個一個大大的水泡,塘邊上的人卻不見了,她顧不上脫衣,投進了冰冷的水中。
香荷把鄒藝拉上岸,癱倒在草坪上,喘著粗氣,然后定了定神,站起來,平靜地問:“鄒藝,你能不能看看我?”他沒說話,咳了起來。香荷把他拉起來,拍拍他的背,懇求道:“請你看看我,行嗎?”鄒藝低著頭,默不作聲。香荷哭泣著:“你不敢抬起頭來做人,是不是!”
“不要說了!你這個瘋女人,為什么救我?”鄒藝咆哮著。
“哈哈哈……”香荷笑得好凄涼。“我是瘋女人?我是瘋女人!”
鄒藝吃驚地抬起頭看著香荷,萎縮的臉扭曲著。
香荷失聲痛哭。“你知道嗎?當年得知你結(jié)婚之后,我也結(jié)婚了。我萬念俱灰,也不管對方是誰,但沒想到居然嫁了個傻子,是我媽答應的婚事。結(jié)婚那天晚上,有人居然在門外偷看,我開門想看看是誰,那人直接闖了進來,死死地把我按倒在了床上,我拼命大喊。那個傻男人聽到我的喊叫,嚇懵了……那人竟然是他的老父親。我奮力掙扎著爬起來,連夜逃回了家。從此,我沒再進那個傻子家的門,就這樣瘋了。”
鄒藝的眼睛模糊一片。他說:“香荷,是你救了我嗎?你知道,我娘和我爹是怎么死的嗎?那把火,放那把火的人現(xiàn)在終于死了,他終于死了。”
香荷的眼睜得好大,她吱唔著:“老茍是你有意炸死的?”老茍就是那個傻男人的老父親。
香荷看著鄒藝,鄒藝看著香荷,兩個苦命的人終于相擁而泣。
不知過了多久,鄒藝說:“香荷,我們回家吧。”
“嗯。”
免責聲明: 本文內(nèi)容來源于簡 ,不代表本平臺的觀點和立場。
版權(quán)聲明:本文內(nèi)容由注冊用戶自發(fā)貢獻,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武岡人網(wǎng)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不擁有其著作權(quán),亦不承擔相應法律責任。如果您發(fā)現(xiàn)本站中有涉嫌抄襲的內(nèi)容,請通過郵箱(admin@4305.cn)進行舉報,一經(jīng)查實,本站將立刻刪除涉嫌侵權(quán)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