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我的父親
言宋點評:作者的父親,比一般人還是有些不同的,也算是知識型農(nóng)民了。祝健康長壽!

父親今天60歲生日,在武岡老家擺了幾桌,宴請了一些要好的親戚朋友。我遠在河源,沒能回去參加,很是遺憾。
一晃眼,父親已經(jīng)60歲了,頭發(fā)早已花白了。我不知道父親今天有沒有回首自己的人生,回顧自己走過的人生歷程。當然,父親的人生與其他農(nóng)村的淳樸農(nóng)民一樣,平淡得像白開水。
聽村里人介紹,父親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比較帥氣的白面書生。那時他在荊竹六中讀完高中,成績還算不錯,尤其是外語(據(jù)說學的是俄語)在全校都聞名。但成績還算不錯的他生不逢時,碰上文革末期時實行的是推薦讀大學。爺爺是一個老實農(nóng)民,沒有任何門路可以走,于是父親就背著書包,帶著滿肚學問(至少那時在石地園還算讀書比較多的人)回到石地園。就算回到石地園后,父親還是有幾次機會跳出來農(nóng)門,擺脫泥腿子命運。但他一次都沒有抓住。一次,大隊招民辦教師,他與大隊另一名高中生一同參加考試。那時吃不飽穿不暖的父親并沒有認真對待這次考試,結(jié)果自然沒有考好。后來,父親把主要原因推在家中沒有過硬關(guān)系,所以導致自己不能當民辦教師。但我認為,他那次沒有認真對待考試,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再后來,他還曾參加大隊招干部的考試,也失敗了。在一次次嘗試改變命運的努力失敗后,能麻溜打算盤的他,只是成了石地園生產(chǎn)隊的一名會計。這次也算把自己的知識派上一點用途。沒多久,他與母親結(jié)婚了。隨后,生下了我。后來,全國恢復高考了,很多當年沒有機會讀大學的高中生,都拾了課本重新參加高考,經(jīng)過努力考上大學,從此改變了命運。而當時為柴米油鹽而煩惱的父親,身處在窮山溝,也許沒有聽到這個大好的消息,也許知道了也沒心去改變命運。反正這次大好機會,他也是沒有抓住,至少沒有嘗去考試。
若干年后,他有一次在河源與我一個朋友聊天時,他說,如果當初他考上大學,他是不會娶我母親。原來他還在讀高中時,已經(jīng)與母親定婚了,但實際上他對母親并不滿意。只是沒有改變命運后,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而那天,母親也恰好在場。父親的話讓母親十分生氣,時隔數(shù)月后,母親仍然耿耿于懷。
當我與弟弟一天天長大,進入學校開始念書時,家里經(jīng)濟已經(jīng)越來越緊張了。這時的父親只能像其他鄉(xiāng)親一樣,出門搞副業(yè)。最初是在通道、綏寧等地幫人種樹、砍樹。后來改革開放了,珠三角變成農(nóng)民工外出打工的首選地。父親也隨后來到廣東。他曾隨人一起冒著被武警毆打的風險偷關(guān)進深圳打工,也曾為沒有暫住證在東莞提心吊膽。今年我隨報社去華僑城旅游時,他自豪地對我說,當初曾在深圳華僑城工地干過??赡怯钟惺裁从茫两袼@名建設者連華僑城的門都沒有進過。
父親一直在廣東打工,直到我2001年大學畢業(yè)后,他才回到老家不再外出務工了。 父親沒有任何技術(shù),在外都是干建筑苦工,唯一能讓當年學的知識派上用場的,就是他幫記賬。
父親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在村里是有名的好好先生。而母親是個暴脾氣,會因為瑣事與別人發(fā)生爭吵,父親總勸母親算了,甚少去幫忙。雖然父親長年在外打工,對我和弟弟的教育幾乎為零,但父親對我的影響甚深。我不僅繼承父親的外貌,而且繼續(xù)父親的性格,比如他的書生氣。但我同時繼承他的懦弱、拖拉、做事猶豫等缺點。我一度很討厭自己性格中的缺點,甚至為此而對父親也有不滿。但后來想通了,正因為性格如此多重,才會擁有更豐富的人生。這也是好事,我應該坦然接受,然后才能是嘗試改變。
作為他的兒子,一直碌碌無為,并沒有任何成就。唯一比他當年強的事情,是抓住了機會讀了大學,然后混進城市里面,找到一碗飯吃。對于這個小小的進步,父親卻總以我為豪。我一直為不能成就讓父親自豪的事業(yè),而感到羞愧。
如今,我也結(jié)婚生子,現(xiàn)在墨涵也已滿一周歲了。在父親這次60歲生日,我沒有回去,墨涵回去了。我甚至認為,墨涵回去給他慶祝生日,可能比我回去的意義更大。
有個事情,我很想與父親分享,但無法說出口。也許說了,他不會明白。我想告訴他,從墨涵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來看,他已經(jīng)擺脫父親與我的那種懦弱書生氣質(zhì),他表現(xiàn)出更多勇敢和活潑,這才是這個家庭最大的收獲。
沒有太多的語言表達,只是希望父親健康平安,能與我一起看著墨涵的長大,一起分享這個家庭的更多歡樂。
照片 001
與父親的合影換了一張圖片。這張圖片拍于2005年,那時我剛到河源一年。這是我、父親、我弟弟3個人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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