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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遠(yuǎn)征軍老兵胡子龍的傳奇經(jīng)歷

        黃三叢 2007-07-24 21:06 7


        中國遠(yuǎn)征軍老兵胡子龍的傳奇經(jīng)歷

        ________ 從野人山回到“野人山”

        □ 黃三暢 黃三叢

        武岡市雙牌鄉(xiāng)滔溪村的獅公井,有一位老人叫胡子龍,可是一位傳奇人物。

        胡子龍,字鵬程,少時在家鄉(xiāng)讀私塾,隨著年齡增大,對世事了解的增加,他意識到私塾的小池育不出騰云的蛟龍,于是去桃花坪(隆回縣城)報考了一所新學(xué)堂——東北中學(xué)。被錄取后讀了一年,卻在教室里坐不下去了,抗日救國的浪潮激蕩著他的心田,以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就毅然輟學(xué),下衡陽考入中國國民黨軍政部第三補訓(xùn)處學(xué)生隊。八個月結(jié)業(yè),留該處特務(wù)排任副排長。

        1940年春調(diào)駐在廣西興安的第三十九補訓(xùn)處任副排長。當(dāng)年冬調(diào)中國國民軍第五軍新二十二師任中尉政治指導(dǎo)員。

        當(dāng)時,日本帝國主義已占領(lǐng)了我國東北、華北、華東、華南,將這幾面的水陸交通全部封鎖,還想封鎖中緬公路,以卡斷中國西南唯一的國際交通線。而駐扎在緬甸的英軍抵抗不了日本的壓力,要求中國出兵,因此組成中國遠(yuǎn)征軍,由杜聿明任長官司令部代總司令兼第五軍軍長。

        遠(yuǎn)征軍部署著在緬甸的詩瓦地區(qū)會戰(zhàn)。因會戰(zhàn)總指揮史迪威(美國將軍)和蔣介石在作戰(zhàn)方針上存在分歧,所以會戰(zhàn)流產(chǎn),英軍倉皇敗退印度。胡子龍所在新二十二師和軍直屬部隊二萬余人與日寇激戰(zhàn)月余,為保存實力,被迫進(jìn)入中緬印邊境的原始叢林——野人山。

        野人山上生活著克青族人,仍處在原始部落階段,被世人稱為野人。那山橫亙一千余里,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是世界兩大瘧疾區(qū)之一。瘴疬之氣嗆鼻昏頭,蟲蛇遍地,猛獸橫行,蚊子、山螞蟥咬人啃腳,難以對付。走在路上突然見一股濃霧烏云一般籠罩過來,人在霧里吸一口氣,辣辣的嗆喉,眼眶也酸澀,眼淚直流。有人就腳步踉蹌。胡子龍見一個兄弟栽倒了,臉青唇烏,渾身發(fā)抖,是瘧疾發(fā)作了,就馬上給他服藥,吃了也沒見效。沒過多久,那人就兩腿一軟死地上。去和死者遺骸告別時,只見外露的頭和手已只剩白骨,骨頭縫隙里還蠕動著山螞蟥,剝開衣服一看,身軀也變成一架骷髏!

        胡子龍本人也患了一回瘧疾。那天晚上睡覺時沒注意扎好帳篷,被蚊子叮了幾次,很快就感到身體不適,接著就冷得渾身發(fā)抖,接著火燒火燎地發(fā)熱。因為體質(zhì)好,服了藥才算沒被瘧疾奪去性命。

        但是奪去生命的例子太多了。有一天晚上,他們在一片密林里宿營。當(dāng)然不敢就睡在地上,得把行軍帳篷高懸在兩棵樹之間,以防野獸襲擊。半夜時分他痛醒了,覺得身上幾個地方像錐子鉆著,知道是山螞蟥鉆進(jìn)來了,就爬起來,一根一根地捏得痛出一身冷汗。處理了身上的螞蟥,他一時沒有睡意,蒙朧中,忽聽得帳篷下面有什么騰跳的聲音,掀開被子側(cè)過臉一看,只見一只不知什么的野獸,仰著頭,正望著他,那眼睛閃爍著綠幽幽的光。那張著的口,離他只有尺把遠(yuǎn)了。他掏出手槍,在那東西再一次起跳的時候,一槍打入它的口腔。槍聲驚醒了大家,都爬起來問發(fā)生什么情況。胡子龍說起是野獸騷擾,兄弟們睡不著了,燒著大火以驅(qū)走野獸。火光中發(fā)現(xiàn)幾個帳篷塌了下來,人也不見了,地上有血跡,估計是被野獸吃掉了。那幾個帳篷懸得不高。

        野人山的天氣也變幻莫測,本是風(fēng)清氣爽,忽而黑霧沉沉,一丈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本仲仲中中中中是晴天麗日,旋即大雨傾盆,劈頭蓋臉,無從躲避;很快就山洪爆發(fā),就大禍來臨。他們進(jìn)山的第三天中午,突然傾盆大雨又下起來,胡子龍正行走在一條溝里,正意識到可能出危險時,,一股一股山洪巨蟒一般向溝里沖來了。很快,溝里洪濤洶涌。人們忙向溝畔上爬,有幾個手腳稍慢一點兒的,就被洪水卷走了。胡子龍本人也被洪水沖得搖搖晃晃,他拽住旁邊伸過來的一根樹枝,才算穩(wěn)住了身子??烧鴺渲ν采吓溃还筛蟮暮榉鍥_來,他被沖倒了那根樹枝也斷了,于是被洪水沖著卷著。幸好向振武跑來,伸過一根樹枝讓他抓住,用力拉上去。等雨過水歇,胡子龍派人沿著溝去找那些被水沖走的兄弟,可惜都死了,有幾個被螞蟥啃得只剩下骨架了。

        在陸地走,山洪還不算什么,最糟糕的是有一次過一條叫大有洋的河。他們走到河邊,見河水很淺,水底的沙子、水草都看得清楚,大家就成散兵線隨意下水。當(dāng)胡子龍涉到河中央,突然大雨就翻江倒海地下起來,山洪爆發(fā),河水陡漲起來,波濤洶涌,人哪里還站得穩(wěn)?幸虧胡子龍會游水,向?qū)Π缎倍蛇^去。游了不遠(yuǎn),忽聽見有人呼喊“救命”。扭頭一看,那人正是他們的少將團長鄧石林。他的良心和兄弟之間的感情使他忘了自己的危險,急速游到鄧石林身邊,一只手臂挽住對方的腰,一只手劃水,慢慢地向岸邊游。突然一個浪頭撲來,他倆都被洪水淹沒了,但他仍然把鄧石林緊緊挽住,拼死往一尊頂部露出水面的石頭游去。他把石頭抓住,就站在石頭上,把暈暈沉沉的鄧石林也扶起來站著。但只能做短暫的喘息啊,因為雨還在下,上游,波濤一個連著一個猛撲過來,他們極有可能很快被淹沒或被洪水沖走。鄧石林要胡子龍只管自己逃命,別管他。胡子龍不答應(yīng),決心與患難兄弟共存亡。正所謂“人不該死自有救”,忽然,胡子龍見勤務(wù)兵向振武擊著水向他倆游來了。他對向振武說:“快,把鄧團長救過去!”向振武 說:“那你……”胡子龍說:“我不要緊!”向振武 把鄧石林挽住游走了,胡子龍也安全地游到了對岸。這次“洪災(zāi)”,他們連隊死了20多個兄弟。

        “自然災(zāi)害 ”厲害,“人災(zāi)”也不可低估。那天,連隊行軍休息時,一個兄弟去采野果,去了好一陣還不見歸隊,胡子龍就派兩個兄弟去找。他倆沿著采野果者走過的路跡翻過一道山梁,只見那邊山坡上有幾座吊腳茅舍。快步走茅舍旁時,只聽得一種怪異的嬉笑聲傳來,中間還夾雜著呻吟聲。他倆走到茅舍旁,只見茅舍前的空坪上,三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圍著一個脫光了衣服的男子嘻嘻哈哈。那男子正是采野果的兄弟,見了他們連忙呼救。那三個女人就丟下那一個,朝這兩個跑來。那個兄弟喊:“注意,別讓她們抓著!”兩個兄弟只好鳴槍,三個女人就不敢近前。那個兄弟也趁機撈起衣褲跑過來。見他一副萎靡潦倒的樣子,問是怎么回事。那人羞澀地說:“快別提了,多不好意思……”

        原來那個兄弟見樹叢中有人也在采野果,仔細(xì)一看,是三個女人,赤身裸體,乳房特別大。這個兄弟就不能“慎獨”,躲在樹叢里透過葉隙欣賞起“女色”來。誰知三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他,就走過來把他被抓住了。他也沒十分反抗,半推半就的跟著她們走。三個女人把他拉到茅舍面前,其中一個抱來一捆茅草鋪開,同時,另一個就嘻嘻哈哈扯他的衣褲。他還是個“童男”,正巴不得呢!誰知第一個女人和他干了,他已覺得精疲力盡,緊接著第二個女人又要和他干,他也勉強干了。已累得快爬不起了,第三個還要和他干。見他揚不起來,三個女任就撥弄他的陽具。他想跑也跑不了。

        后來胡子龍聽說遭到克青族女人“強奸”的,別的連隊也有,還有被克青族男人打死的,或被他們布置的弓弩毒箭射死的,或掉進(jìn)他們設(shè)的陷阱摔死的……

        其實上述災(zāi)禍比起后來發(fā)生的情況還不算什么。

        他們行軍到野人山腹地后,到處找不到一滴水,老天爺又接連幾天不下雨。胡子龍有兩天沒喝水了,渴得咽喉都快冒煙了。沒法子,只得喝向振武屙下的尿。這天衛(wèi)兵抬著軍長杜聿明走過,見他端著杯子,就請他留一點,說軍長病了發(fā)高燒,特別想喝水。胡子龍為難地說他在喝尿。杜聿明聽到了,連說尿也喝。他當(dāng)即把杯子遞過去,讓給軍長喝。

        他們進(jìn)山前,每人都帶了一些糧食,以為糧食不會成為問題,殊不料部隊在原始莽林中迷失了方向,遲遲走不出山。因此,糧食漸漸成了最大的問題。大多數(shù)人的糧食吃光了,就宰馬吃。連馬皮馬骨頭也被燉爛吃了。馬宰完了就吃皮帶,吃樹葉草根啃樹皮。全軍上下,人人都餓得肚子凹陷,個個餓得嘴里泛青口水,餓得眼睛昏花,兩條腿像棉花一般軟,多想吃一口飯,喝一口粥啊!

        有一次,軍需處一位上尉管理員見一個兄弟在煮粥,提出用一根金項鏈換一杯粥喝,后來再加一個金戒指,他都不同意。那位管理員走到杜聿明跟前,問還有沒有辦法想。杜聿明說:“同志,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也沒有辦法?!闭f著流下了熱淚。那位徹底絕望管理員拔出手槍,當(dāng)著杜聿明的面,朝自己太陽穴開了一槍,鮮血像泉水一樣從槍眼里冒出來。

        越是沒有東西吃,體質(zhì)越是弱,害病率越高,行軍速度更慢,有時一天只能行進(jìn)一二里。不少兄弟挪著挪著腿一軟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有些人實在受不了折磨,或開槍自殺,或跳崖自盡。

        他的勤務(wù)兵向振武進(jìn)山時背糧多,平時又節(jié)約,到了糧食漸顯緊張時,他每次像撒鹽一樣,把幾粒米撒在野果樹皮里煮著吃,因此能“細(xì)水長流”。但是他患過一次痢疾,身體更虛弱,有幾次走著走著六栽倒在地上。有一次他倒下去不想再爬起來了,幸好副師長鄧一民來了,鼓勵他“堅持前進(jìn)就是勝利!”于是他又拄著拐杖前進(jìn)。

        后來國民黨派飛機找到他們,又派人引出山。行軍三個月,到達(dá)印度時,兩萬人只剩下三千了!他們在印度休整一段時期后,對日反攻,打敗了它的十八師團,開辟了從印度到中國的國際通道。

        胡子龍一生感到最榮幸的,是日本投降以后,他隨軍從湖南安江飛到南京,接管南京。他和兄弟們一道,胸前掛著大紅花,從老百姓夾道歡迎的街頭走過。他這從野人山煉獄里走出來的漢子,激動得熱淚盈眶。這以后,他有過一段短暫的輝煌。1946年2月他隨軍乘登陸艇北上接管東北。在吉林,他被提升為第九兵團軍政部少校干事。同年夏又提升為中校,任第九兵團干訓(xùn)班訓(xùn)導(dǎo)主任。干訓(xùn)班班主任是兵團司令廖耀湘,對他說:“我是寶慶(邵陽)北路人,你是寶慶西路人,是真正的老鄉(xiāng)。我是第九兵團司令,又是黑龍江的省主席。你可以在我手下當(dāng)縣長,還可以提升當(dāng)專員,好好干吧!”他感覺良好,一副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不料在遼沈戰(zhàn)役中,廖耀湘兵團被圍殲,廖耀湘和他都被俘。他化名胡云池,偽報上尉副官副員,在熱河省鄭家屯解放軍官三團勞動改造,后被遣送回原籍。

        胡子龍所住的獅公井是一個十分偏僻,極其閉塞的小山村,村子周圍是高山密林,自然環(huán)境里和野人山也差不了多少。想當(dāng)年,抱著報國之壯志出去,在野人山那煉獄般的地方受過煎熬,而今又回到不是野人山的“野人山”,心里實在不是滋味。但他能審時度勢,隨遇而安。在村里,他不亂說亂動,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地勞動,以養(yǎng)家糊口。1957年和后來的幾次政治運動,自然也少不了挨整,而他并無太多的怨尤,他說;“政治運動,大勢所趨嘛?!?/p>

        如今的胡子龍已八十有五,還算精神矍鑠。幾年前,他家把房子建在離村子半里遠(yuǎn)的后山洼里,四周石壁高聳,竹木森郁,更顯得像野人山了。好在點上了電燈,總算有了點現(xiàn)代化氣息。老人很關(guān)心時事常向老師借報紙看,記憶力也極好。去年夏天筆者兄弟去看望他,我們又和他說時事,談中國的前景,談海峽兩岸的關(guān)系。他的見解獨到,很有道理,又很時髦,甚至新潮,也許這是他吃透報紙上的精神加上自己的思考使然吧。從這一角度上看,他是身在“野人山”,心在大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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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列表

        下崗尊者

        往事不堪回首,咱們的新中國是無數(shù)先烈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4514年前

        畫舫箏瑋

        戰(zhàn)爭本身是一種慘痛的回憶。小時候很少從爺爺處聽到朝鮮戰(zhàn)爭的事,從老師的文中,能夠感受到爺爺不肯把他的過去當(dāng)成一種浪漫的回憶的原因。

        4216年前

        流星雪

        “行軍三個月,到達(dá)印度時,兩萬人只剩下三千了!”從這句話上就可以知道那是何等之慘烈了
        廖耀湘將軍是隆回人,新22師很多的官兵都隆回那一帶的,我一直想搜集一些遠(yuǎn)征軍的資料,為那些先烈們寫點東西
        凡夫的說法有很大的誤導(dǎo)性,這也是我們歷史研究的一個缺陷所在,從歷史看,老蔣的軍事才能的確不是很強,但是在一個四分五裂的國家能被他象征性的統(tǒng)一起來并和日本抵抗了十來年直到日本投降,可以說已經(jīng)做得非常不錯了
        而且,抗日戰(zhàn)爭的主力其實一直是以黃埔系為核心的中央軍,地方國軍抗日功績占80%以上是很沒道理的
        當(dāng)然地方軍也

        3116年前

        李飛

        讀得膽戰(zhàn)心驚、驚心動魄,這種似乎只在小說中出現(xiàn)的情景已還原在現(xiàn)實之中。
        讓我們感謝那些早已故去的先烈和那些如今還健在的英雄!
        也感謝兩位老師把這么精彩的紀(jì)實性的文章讓我們這些后生拜讀。

        3217年前

        黃三叢

        關(guān)于胡子龍在遠(yuǎn)征軍的故事,我十年前寫成一部紀(jì)實小說,由鐘連城帶給廣州出版社,該社既不給出版,也不退稿,可惜現(xiàn)在也沒底稿了。在我寫胡子龍的時候,也聽說遠(yuǎn)峰外公也是遠(yuǎn)征軍老兵,可惜他老人家已經(jīng)作古,很是哀嘆了一番。凡夫的建議我將認(rèn)真考慮,謝謝!

        3617年前

        凡夫

        慘痛的歷史,壯烈的人生.我汗顏建議改為正面教育材料.從歷史角度來看,老蔣軍事才能實在差勁,但是地方國軍抗日功績占80%以上.在長沙四次會戰(zhàn)中,日本就死了十來萬,還有衡陽保衛(wèi)戰(zhàn)和芷江戰(zhàn)役,就是在武岡日本就白死了將近一個師.我們的老輩是堅強愛國的,跟政治無關(guān).

        4117年前

        黃高遠(yuǎn)

        我小時聽我外公說,我們龍從這一帶,有好幾個遠(yuǎn)征軍的人。也因了外公的關(guān)系,我對遠(yuǎn)征軍的事跡特別感興趣。我讀書的時候也寫過一篇關(guān)于外公在遠(yuǎn)征軍的小說,可惜現(xiàn)在底稿也沒有了。

        5217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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