崀山，我心中的夢。一個色澤斑斕的夢。

自1987年來的近二十年間，我曾五次暢游崀山。第一次是藍天艷陽的初秋；第二次是驟雨初晴的初夏；第三次是涼意襲人的初冬；第四次是煙雨蒙蒙的暮春；第五次就是最近這次說雨還晴的“崀山之春”散文創(chuàng)作筆會。可以說，我是見識了崀山從原生態(tài)、初具旅游形態(tài)、頗具旅游規(guī)模、直到成熟為著名旅游勝地的全貌的。然而，我每次來崀山，總和第一次一樣，有一種初見乍識的驚奇和新鮮感。總會發(fā)現(xiàn)一些從未見過的特色和美。總要反復(fù)在心里問自己：你不是很熟悉崀山嗎？怎么認不出你原來心中那個崀山來了呢？總會讓疲勞歸去的我，興奮地進入一個絢麗、甜美的夢。

我明白了：由于崀山的多姿多態(tài)，由于崀山的美不勝收，決定了對它是不能輕言“熟悉”二字的。因為構(gòu)成崀山精美之魂的，不只是丹霞地貌的山，不只是碧藍如玉的水，不只是翠綠欲滴的竹和樹，還有飄逸如流的云、匿譎伏詭的霧、蔚然蒸騰的氣、宕蕩無常的風、色彩斑斕的光，以及那萬難預(yù)料的陰晴雨雪。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造物主這位天才畫師畫筆上的油彩，隨時可以在崀山的原貌上，創(chuàng)作出別類的精妙景觀來。所以，雖說崀山是千年不變的，可它的景觀，卻是瞬息萬變，如同萬花筒，時時變幻出多姿多彩的美景來。讓你覺得，彼時之崀山，非此時之崀山，而另一時之崀山，又與此時之崀山大異。這就是五次崀山游給我的啟示。

世界上最能真切反映客觀對象的手段當屬攝影。但光憑清晰的攝影作品，也是難以認識崀山真面目的。因為一件攝影作品只能留下它某時某刻的倩影，卻難以留下它變幻多姿的風貌。多次的崀山游，讓我真正地進入到蘇東坡先生“不識廬山真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內(nèi)蘊中了。那情致，那意境，廬山如此，崀山也是如此的呀！崀

晴空麗日下游崀山，辣椒峰、駱駝峰、蠟燭峰、將軍石盡收眼底，在我心目中，那是個大盆景：綠樹碧水之中，鬼斧神工般地兀立著無數(shù)象牙雕塑，集雄奇、巍峨、精巧之大成；煙雨蒙蒙中游崀山，爬上牛鼻寨，放眼四周，分明地感覺到自己置身在一個偌大的山水畫廊里，那一幅幅自蒼穹垂掛下來的潑墨寫意國畫，狀盡了山的雄奇，竹樹的神韻；而驟雨初晴登上八角寨時，極目遠方，那迤邐的山谷，襯著翻滾的霧流，宛若倒海翻江的巨濤，奔之邈邈，你會感覺自己仿佛站長江抑或黃河之顛；而此次欲雨未雨，欲晴未晴中的崀山游，就更是韻味無窮了。無論是牛鼻寨，或是牛鼻寨上的天下第一巷，特別是八角寨，又是另一副綺麗景象。整個牛鼻寨宛若一幅典雅、莊重的油畫。而天下第一巷則成了一種幻境，像是一雙將合未合的佛掌，那齊天大圣一個十萬八千里的斤斗都翻不過的如來佛的巨掌，你攀登在這掌縫間，仰望一絲灰線，平視昏茫一片，就像攀緣在夢境中。更神奇的自然是八角寨，獨立于峰頂絕壁之上，四處霧海翻騰，真有置身孤島之感。那霧如云似煙，看去沉甸甸，感覺卻是輕飄飄。頑皮的山風，在與煙霧做游戲，一忽兒將它們像卷席兒似地掀起，一忽兒又將它們合攏。偶或一現(xiàn)的陽光也作趣，趁這空兒撒來一片淡淡的金光，讓綠谷銀峰倍添燦爛。正歡躍著想一飽眼福時，那灰色席兒又卷回來了，于是，不得不沒奈何地連聲惋嘆！有了這番享受，不管是爬過一千二百個石級，還是一千八百個石級，腿軟腳瘸地下得山來時，心里仍免不了要豪爽地嘆一聲：值！

心里的這一聲“值”，也給我留下了崀山美好的夢——這夢，并非是夜夢，而是縈回于心的那種亦幻亦夢的意念。它不時驀然印現(xiàn)在我的記憶屏中。特別有意思的是，當我旅游在其它的風景區(qū)時，這種幻夢也不時而現(xiàn)，有時甚至還會產(chǎn)生如游崀山的幻覺。就是游景色與崀山迥異的佛山的西樵山、青島的嶗山時，也時兒出現(xiàn)這也像崀山，那也像崀山的幻覺。特別是不久前的肇慶七星巖之游，面對那坎坷嶙峋的喀斯特地貌，我竟然將它們與崀山孤立陡峭的丹霞地貌認同了，又一次出現(xiàn)猶如自己置身在崀山的甜美感覺。歸來時還有夢，還特別夢到了葉劍英元帥留給七星巖的詩。葉帥是有名的儒帥。書法端莊清秀，詩風婉約而富想象，且流暢清純，連七旬的我，也能過目成誦。我記得他的原詩是：

借得西湖水一園， 移來陽朔七堆山；

堤邊添上絲絲柳， 畫圖長留天地間。

可夢中的我，站在那塊巨大的碑刻面前，橫看豎看，頭兩句就是不同了，成了：

借得扶夷水一園， 移來崀山七堆山；

呵，詩改了！我好高興喲，高興許是葉帥也游了崀山，認同了大詩人艾青“桂林山水甲天下，瑯山山水甲桂林”的詩句，才毅然將自己的詩這么改的。

這真是一個好夢。這是我在南國做的一個最好的崀山夢！

2006年5 月17日草于三無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