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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資訊 借種(第一個故事)

        借種(第一個故事)

        舟子 2020-09-01 16:37

        《偷人》的閱讀量還可以。我嘗試的方言寫作,似乎看到了一絲荒誕而快樂的曙光!而從大俗中追求小雅,一直是我寫作的方向與目標(biāo)。


        類似的鄉(xiāng)村題材,我會寫一個系列,大約十篇左右。我自己策劃的主題,笑著也要寫完的。
        所以當(dāng)我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寫下今晚這個題目,我又一次偷偷咧著嘴,再次笑出了恐怖的豬叫聲!
        先提前預(yù)告一下,《借種》這篇會寫三個主故事,分三次推出。



        “借種”,其實是一個很書面的詞語。

        在我們湘西南鄉(xiāng)下,“借種”不叫“借種”,方言叫“苗”!

        苗,本來是一個名詞,但在湘西南方言中,被鄉(xiāng)人靈活地演變成名詞作動詞使用了。

        我揣摩了一下,在湘西南鄉(xiāng)人的理解中,應(yīng)該是這么認(rèn)為的:

        光借種有個卵用,借下的種子,如果不能出苗,那不等于白借了!

        故我一直認(rèn)為,有時方言所要表達(dá)的內(nèi)涵,往往要比一些書面語鮮活生香得多。

        為了讓大家充分領(lǐng)悟到我們湘西南方言的魅力,我現(xiàn)在試著設(shè)計一個對話的情景來幫助你們消化理解。

        有一天,鄉(xiāng)下的張大姑碰上了鄉(xiāng)下的李大婆。

        兩人都是農(nóng)村八卦門的主播,類似于現(xiàn)在的快手或抖音上的鄉(xiāng)村網(wǎng)紅。

        一見面,異常親熱,頭碰著頭,臉觸著著臉,立即咬起了耳根子。

        張大姑:你曉得么?李老四家那個小兒子,根本就不是李老四的,而是他婆娘在外面苗的!

        李大婆:哎喲,這事我也聽到掛一點,苗的是不是隔壁老王的?

        張大姑:是呀,是呀,連你也知道了,那孩子就是她隔壁鄰居王老二的!

        我最初聽到第一個關(guān)于“苗”的故事,應(yīng)該是五六七八歲的時候。

        一個白胡子鄉(xiāng)下老頭,在背底山上的看牛坪里講給我們這幫小后生聽的。

        這些看牛坪里的野話,我們的后輩,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沒福份聽到了。但在我的童年,應(yīng)該起到了一定的文學(xué)啟蒙的作用。

        因為,當(dāng)下的農(nóng)家,已經(jīng)很少養(yǎng)耕牛了,而農(nóng)村的老人孩子,也基本不用上山放牛了。

        試看當(dāng)今的鄉(xiāng)村,還有幾個年輕人肯踏踏實實在家種田?

        就算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留在農(nóng)村種田,也是機(jī)械化耕種,早就用不著耕牛了。

        而我們那個年代,耕牛是農(nóng)家的寶,家庭勞力的重要一員。

        早起和下午,我們都要在背底山里的大嶺上放牛的。

        能有一個會港(湘西南方言,講的意思)白話的老人,與我們這些大奈奈子湘西南方言,小孩子和細(xì)奈奈子一起放牛,那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我記得那個白胡子老人,講的是一個有點古老的關(guān)于“苗”的故事。

        說的是我們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地主呀,屋里有好多田和好多錢的!

        他家什么都不缺,就缺孩子。

        地主和地主婆結(jié)婚好多年,兩人勤扒苦作,努力做工,可地主婆的肚子,硬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眼看人過中年,一男半女的夢想,看來是眼睛望穿也達(dá)不成了。

        有一年過年,大年初一早上,四十多歲的地主,面對著地主婆煮的一桌好酒好菜,突然就摞下筷子,抱頭痛哭起來。

        “哎喲喲,我的婆娘啊,要是現(xiàn)在我們有個奈奈子,一邊啃著雞把腿,一邊喊著我們爹爹媽媽,在我們身上拿(湘西南方言,爬)來拿去,那該有多好呀!”

        頓時,地主哭,地主婆也哭,夫妻倆哭作一堆。

        最后,地主婆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似的,雙膝跪倒在地主面前,哀求他:“老公,為了你的萬貫家財后繼有人,你娶個小老婆吧!只要她能幫咱們生個奈奈子,你們怎么搞,我都沒有意見!”

        地主先是謙虛了一番,婆娘,這樣不好吧?可還沒過正月十五,他就一頂花轎,把一個十八歲的黃花女抬進(jìn)了家門。

        好一頓猛操作!

        可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田。地主氣喘吁吁地苦干了一年多,小老婆的肚子,照樣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下地主總算明白了,原來這么多年,根本不是家里的田土不行,而是自己的牛牛不行哇!

        那怎么辦呢?怎么辦呢?怎么辦呢?

        過了不久,地主家就來了一個年輕的長工,據(jù)說還是小老婆的遠(yuǎn)房表親。

        由于是親戚關(guān)系,小長工除了包攬了地主家中的大小雜事,在地主屋里也是可進(jìn)可出的。

        沒多久,地主的小老婆就有了身孕。

        十月懷胎分娩,小老婆給地主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地主高興壞了,地主婆也高興壞了 。

        據(jù)說小長工也跟著特別高興。

        但樂極生悲,那一年地主家接連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先是小老婆,據(jù)說月子沒坐好,得了什么月癆死了,沒奶水奶孩子,地主婆專門請了奶媽,以大娘的身份,親自帶養(yǎng)這個孩子。

        緊接著就是當(dāng)年夏天的時候,小長工大半日(湘西南方言,正中午的意思)干了重活,大汗之后下缸里(湘西南方言,河里、江里的意思)洗澡,沖起了痧,轉(zhuǎn)成烏痧癥,地主馬上請了鄉(xiāng)醫(yī)來治,但仍然回天無力,死了。

        后來,地主、地主婆,地主小老婆生的兒子,三口人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紅軍過武岡的時候(相關(guān)史實請參考陸定一寫的《老山界》,或者武岡木瓜橋蘿卜銅錢的故事),還在武岡城里讀書的小老婆生的地主崽子,竟然同父母招呼都不打一聲,悄沒聲息地就跟著紅軍跑了。

        土改的時候,據(jù)說地主崽子以土改大干部的身份回到武岡,把他地主階級的父母,往死里斗,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胡子老頭港的白話講完了,圍了一圈的孩子,全聽得懵懵的,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大家好一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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