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漩渦里掙扎
——五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四
這是發(fā)生于1971年夏天的事。
那時正是文化革命期間,因為是武岡掌權(quán)那一派的對立派,我已經(jīng)被清洗出武岡民兵師的《鐵建快報》編輯部,去了新晃縣城郊區(qū)采集河沙的工地勞動。每天揮揚鐵鍬將河沙往斜立著的鐵篩子上拋,篩出細沙來,供工地使用。
篩沙工地,是在潕水河灘上。潕水是沅江的上游。與武岡的資水相比,潕水的水流更急,而且很少有像資水一樣比較深且平緩的河潭,往往要流過一個長長的險灘之后才有一處較短且平緩的潭水。
離我們采沙工地大約兩百來米的一個河灣,就是這樣一處潭水。每每收工之后,我們就去那里洗澡解乏。
那天中午,快要收工的時候,河灣處傳來一聲炸魚的炸彈爆炸聲。我一聽,叫了一聲“炸魚喲,撿魚去”,丟下鐵鍬就往河邊跑。其他的工友,也放下工具圍近去看。我一邊跑一邊脫衣服,跑到河灣邊時早已赤條條了。然后躍入水中,一個猛子扎下水去,潛入水底搜尋被炸死的魚。我想,憑借我在老家資水河里操練出來的水下功夫,不信就搜尋不到被炸死的魚。除非這個炸彈放了空,一個魚也沒炸到。
不一會眼前一亮,我發(fā)現(xiàn)一條至少有三四斤重的魚躺在一塊石頭旁邊,肚皮朝上泛著誘人的白光。我撲過去抓了起來,然后用嘴咬住魚的嘴下巴。因為沒有穿鎖住褲腳能裝魚的短褲,必須這樣才行。因為魚若半死半活,手一抓它會掙扎,極容易跑掉的。用嘴死死咬住了,任憑它如何掙扎,也難以逃脫了。這是我的經(jīng)驗。
魚到手又四處打量了一下,看是否還有被炸死的魚。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魚之后,準備浮出水面。浮出水面的最好辦法是雙腳一蹬河底,身子就會從水中鉆出來。沒想到照此辦理時,頭被狠狠地撞在石頭上,疼得腦袋發(fā)麻。我怎么使勁也無法往上浮,發(fā)現(xiàn)頭頂上是一寬大的石頭。原來,這是一處從河面上看不到的險境,大石頭底下才是河水最深的潭底。而我,一個猛子扎下來,身體已進入石頭底下,被寬寬的石頭罩住了。我知道,必須向顯出光亮的一方游去才能脫離險境。我已經(jīng)入水很久快到潛水的極限,如還不浮出水面就十分危險。于是,我向著光亮的一方奮力劃水,只想快點浮出水面。
沒想到,更大的危險還在后面。當我試圖往光亮的地方劃水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所處之處竟然是一個水流很急的漩渦。平日在這里經(jīng)常洗澡,水面平緩,從沒顯現(xiàn)出漩渦。我怎么也沒想到,河水不僅深入到石頭之下,而且形成水流很急的漩渦!任憑我費盡全身之力,也無法掙脫漩渦對身體的控制,完全不可能游向透出光亮的水面。
我知道已經(jīng)陷入了絕境,只有脫離險境才沒有生命危險。
我也知道,憑借潛水的方法是無法游出漩渦的,因為漩渦的力量太大。
怎么辦?我掙扎著,反復地在心里問著自己。
最終是求生的渴望讓我找到了逃離漩渦的辦法。我從罩住水面的石板上摸索著找出一處處可以用手抓住的凹凸地方,雙手交換著抓住往光亮處爬動。堵氣到了極限的時候,終于從石頭底下爬了出來,浮出水面。浮出水面后,已經(jīng)渾身乏力全沒有一點兒勁了,只能以仰游的姿勢平躺于水面喘氣。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叼在嘴里的魚居然沒松口丟棄。也許是強烈的求生愿望,讓我本能地咬緊牙關(guān)的緣故吧?
現(xiàn)在想來,那一次真的是命不該絕。在石頭底下的漩渦中掙扎居然沒有掉了命,還讓我與幾個采沙的鐵建民兵打了一個牙祭,美美地吃了一餐水煮鮮魚,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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