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需要寫點什么送給你,寫出曾經的你我,一度的誤解,和現(xiàn)在的濃濃的愛。
我一度覺得我是個不曾擁有童年的孩子。
有誰家的孩子會因為從小被告知喝哇哈哈之類的東西傷身體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其他的小朋友美餐一頓?有誰家的孩子會把逛超市當做一種折磨因為媽媽會跟你說不能吃熟食不能喝飲料少碰餅干薯片總之我不會給你買糖?有誰家的孩子只能過年才能吃上一次燒烤雞翅甚至連粉條也會被控制少吃因為對胃不好對身體不好?很不幸,我就是這么一個家的孩子。因為你是一名護士。
我知道,你總被人稱為“白衣天使”,可為什么我總覺得你更像“白衣魔鬼”?因為你,從小吃糖對于我來說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為你,我?guī)缀趺刻於家圆幌矚g的卻被你美名曰是很有營養(yǎng)的食物,比如說魚比如說芹菜比如說胡蘿卜還可以數(shù)出很多比如;因為你,我從小就要學會使用公筷,有時候一不小心誤拿了自己的筷子便會被你數(shù)落一番;因為你,在別的小孩還在美好的睡夢中時你便會把我叫醒帶我去跑步鍛煉身體;甚至從小我便害怕生病,因為你知道后不會像其他家長安慰孩子而是從N年前開始細數(shù)我的壞習慣然后生氣地說看吧看吧生病了就知道來害我了,雖然在說完之后你還是會很著急地帶我買藥打針。
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因為有你在所以很不如意。
我一度以為你不愛我。
“非典”那會正趕上我小學將要畢業(yè)。人心惶惶的時候作為家中主心骨之一的你卻被調去了前線急診室支援??粗娨暽细羧钗宓貓蟮乐钟幸幻t(yī)護人員陣亡的消息我每天心驚膽顫,總追著爸爸問媽媽怎么還不回來媽媽不會出事吧之類的傻話。也許是因為原本身體就不好,我也在發(fā)燒大潮面前倒下了。盡管我家就住在醫(yī)院的家屬樓,但因為害怕被隔離,爸爸并沒有送我上醫(yī)院。惶恐,緊張,焦心,他也開始不知所措。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見爸爸在客廳給你打電話要你回來看看我,可因為你說前線人手不夠不能回來你們倆開始吵架。
“她還是不是你女兒!”我聽見爸爸說。對啊,我那時候也想著,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或者是你女兒而你又到底愛不愛我。
最終我熬了過來,燒也退掉了,同時順利通過了升中學的考試。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語文作文是兩個題目任選一——《寫給非典醫(yī)護工作者的一封信》《給布什總統(tǒng)的一封信》,所有人都以為我會選擇前者因為我有著真情實感,但我沒有寫,因為那時的我怨恨著“非典”,更怨恨你。
我一度以為你專制地奪去了我的夢想。
我愛畫畫,你是知道的。從小學一年級你便開始送我去畫室學畫畫。那時候我覺得你還是愛我的至少你終于做了件讓我覺得自愿的事。就在我學了幾年連老師都很熟每年都會主動叫我去上課的時候,你開始變得讓我覺得“莫名其妙”。
“女兒你想不想學小提琴?”你開始試探地問我。
“不想。我對音樂方面的東西沒啥興趣。我就愛畫畫。”
“小提琴這么好你怎么就不喜歡呢,哎。”
當時我并沒有把這段話放在心里。
又是一個暑假,正當我躊躇滿志地準備背起畫板上畫室的時候,你直接就把新買的小提琴帶了回來:“這期開始學小提琴,老師也給你找好了,畫畫以后咱就不學了。”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先斬后奏的優(yōu)越性。
我知道我拗不過你所以我什么都沒說只是躲在房間哭了幾天然后背起小提琴趕去琴房開始做我討厭的拉弦練習,有時候還悄悄地畫上幾幅畫,無奈難過。
我說,我們之間有條溝,看來永遠都跨不過去。
我甚至當著你的面對你說:“我感覺還是我爸親。”只是那時候,我沒有在意你的表情,你僵化著的表情。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像敵對勢力一樣進行著拉鋸戰(zhàn)。我漸漸長大也漸漸興奮,我興奮著或許我終于有了可以自我決定的時候,我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高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所以我拼勁全力在努力著,努力實現(xiàn)我的夢想,努力去創(chuàng)造那個機會,可以正大光明遠離你的機會。
很多事情總是事與愿違。高考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順利,因為很多原因我輸?shù)脧氐?,更像是越過了很大的一個坎,甚至于世界顛覆。失利,加上種種事情,一個月的時間經歷了太多,而你也因為我仿佛瞬間蒼老了。那時候,我看到了你的淚,你流不完的淚,你甚至會自責,只是為了減輕我心里哪怕一點點的愧疚。
那時候的我總覺得你很傻。明明第二天要上班的你,卻固執(zhí)地陪著我聊天陪著哭到天明。甚至于你會每過一小時就打電話回家一次問問我好不好,你會偷偷地給我的朋友發(fā)信息說要他們過來好好安慰我,然后你關上門,留給我足夠多自己的空間。你說你相信我,相信我在長大,所以我會重新站起來,站在你和老爸面前。
很慶幸有那時的你,所以我才恢復得如此之快。就這樣我讀到了大學,一度以為離開你后會很自由,一度以為我抓牢了這個機會。但沒想到卻每天都在發(fā)瘋似的想你。你在我臨走之前說的一一應驗,讓我不得不為你的“過來人”論調所折服。
我想你。想你為我打針的時候眼睛都會睜得很大,也許這樣才能保證“一針見血”;想你說一個人每天都要吃掉一市斤蔬菜身體才會好,現(xiàn)在,當我要對自己負責每天都要自己照顧自己的時候,我開始學著像你一樣每天換些菜色,我愛上了胡蘿卜愛上了芹菜愛上了綠豆;想你對我說因為我有家族腸胃炎所以不能吃得太雜不能吃燒烤等等對胃不好的東西……而后來,我也明白了你讓我學小提琴的原因,因為我總是駝背,你想培養(yǎng)我的氣質,而且你說,什么東西都懂,以后在社會才能吃的開。
現(xiàn)在的我開始踐行著你所說的和要求的,明白了你的苦心。這是我大學第一年來最大的收獲吧。也許將來,當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會做的和你一樣。我們之間的溝,看來只是我一度以為它會永遠存在而已。
我開始很戀家,總想著找機會回去,又賴著磨蹭著遲遲不愿過來。想起曾經信誓旦旦地對你說自己一定考到外省一定要離開你和爸爸過自由的生活的話就會覺得特別幼稚和好笑。我開始喜歡上和你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聊天的場景,開始什么都和你說,從前的,現(xiàn)在的,包括未來的。你漸漸老了,白發(fā)偷偷爬上你的雙鬢,皺紋悄悄在你的額上扎根,但每次和我聊天時你依然很興奮依然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你說你想懂我,其實我又何嘗不想把自己說給你聽,告訴你我的迷茫我的失落和我取得的進步。也因為坦白,所以不再有誤會,不再有隔閡。家中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和溫暖,特別是家中還有你獨有的嘮叨。比如說,現(xiàn)在的我在電腦面前記述著你我之間的事,要是你看到后一定又會說我不要眼睛了整天就知道上網(wǎng)之類的話了吧,甚至于上次你還“理直氣壯”地要我不要經?;丶?,免得你們又要辛苦好幾天。但爸爸早就告訴我了,每次放假,你便開始嘀咕女兒怎么還不回家,而只要我一說準備回來,你便會恢復以前的激情和氣色。你甚至把家里大掃除一次,好讓我回來,感受著家的溫馨。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只要有你和爸爸,不管家是什么樣,都會是最溫暖的。而你,什么時候也要改改了,“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一度以為我不喜歡你。
我一度以為我們很不搭。
我甚至以為是不是上輩子是敵人所以才會成為這輩子的母女?
但,你要記得,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度”而已。就像《現(xiàn)代漢語辭典》上說的,“一度——曾經只有一次”。對,是只有一次,而且那是曾經,很久以前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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