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吃到剛從土里新摘的花生了。吃新鮮花生,對于離開土地很久的人來說似 乎是難得有的機會,尤其從土里直接扯花生吃,更是一種奢望。小時候的我,卻每年要扯花生。
是讀初中的時候吧,我和弟弟在縣城讀書,妹妹還在家讀小學,扯花生的時間是在暑假,我們三姊妹都在家,到了扯花生的日子,甭提多高興了。爸爸媽媽準備好簸箕,扦擔,捆花生的稻草,喊聲“扯花生了”,我們的部隊就浩浩蕩蕩出發(fā)了。
去扯花生的路上,要經過村子中央,那時的村子很熱鬧,家家戶戶都住滿了人,堂屋里堆著剛扯的花生,有的人家正忙著把花生摘下來。我們穿過帶走廊的一列長屋,隔著水坑,長屋的右邊是幾排橫屋。那時的屋子大多是木制的,建屋的木板很古老了,顯出黑褐的顏色,雕花的窗欞開始斷裂?,F在,這些屋子都拆得差不多了。這么多年以來,村人都爭著把房子建在沿馬路的地方,建好后又紛紛飛向外面去打工,村里沒剩幾個年輕人在家了。村子中央到處是殘垣斷壁,荒草萋萋,顯出一派荒蕪的景象。
過了村子,爬上一條長坡,是一片平坦的田野,穿過田野中的羊腸小道,繞過一個大水庫,再爬上一座很陡的山,山的旁邊,就是一層高過一層很平整的花生地了。放眼望去,滿眼都是黃綠色的花生,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兜兜花生佇立著,等待著自己的價值實現的那一刻。
來到花生地,我們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過一個花生年,扯出的花生全都掛滿了累累的果實,一顆顆花生脹得滿滿的,似乎要撐破了肚皮。我們選那最老的花生吃,越是老的花生越是好吃,剝開花生,殼里面的花生顯出深紅色,像一粒粒珍珠躺在隔開的凹槽里。我們迫不及待地把這紅珍珠送進嘴里,甘甜的漿汁在嘴里彌漫開來,那甜絲絲脆生生的味兒直沁人心脾,讓人回味無窮。我們幾姊妹只顧著吃花生,活也忘了干,一看爸媽,都扯了好幾大堆了,大家趕緊一聲令下:“快點扯,追上爸媽。”一場扯花生比賽就拉開了序幕,大家邊扯邊磕掉花生上的泥土,把花生整齊地碼成一堆一堆的。一會兒,土里空出了很大的一片。
兩塊地的花生很快被我們扯完了。盡管累得腰酸背疼,盡管身上沾滿了黃泥土,我們還是很高興。把花生砌進簸箕,沒簸箕的由爸爸把花生用草捆好,插上扦擔,提起來放在我們的肩上?;ㄉB藤壓在肩上沉甸甸的,我們邁著還不堅實的步子凱旋了。稚嫩的肩上壓著擔子很吃力,但我們一點也不在乎,沿途向鄉(xiāng)鄰打著招呼:
“劉氏奶奶吃花生么?”
“不吃不吃,我們自家有,多謝了。”
“九奶奶,你也去扯花生了?”
“是呀,你們一家人扯花生回來了。”
“山略晚晚吃飯了么?”
“吃過了,呦,沒做過工的讀書伢子力還蠻大,擔這么大一擔的花生了。”
。。。。。。。
聽著鄉(xiāng)鄰們的問候和稱贊,我們心里分外的溫暖。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雖然他們中有些人已不在人世,我卻覺得這一切好象還是發(fā)生在昨日,至今,他們的音容笑貌還經常在我眼前浮現,他們說過的話語言猶在耳。
晚上就是摘花生的美好時光了,點上帶玻璃燈罩的煤油燈,搬起小凳子,聽著爺爺奶奶講著那古老的事情,摘著一兜兜的花生,我們進入了一個夢一般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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