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我就被病痛折磨。而那一次生病,讓我記憶猶新,感到無比幸福!
那一年的寒冬,我的大腿上突然出現(xiàn)許多紅色的斑點,剛開始不以為然。后來,半夜三更鬧肚子疼,吃什么吐什么。在學校里打了許多吊針依舊沒有醫(yī)好,以至于請假回家休養(yǎng)。
那時候,我的父母還在羊城打工,就只能回外婆家養(yǎng)病。
某天早晨四五點,那屋外的寒風,呼呼地吼,透過房角縫隙,吹打在我的臉上,我的心猶如刀絞一般。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遠處,我隱隱約約地看到閃爍的燭光向我這邊照過來。我不用猜,就知道是外婆。我的外婆已經(jīng)六十有余了,她為兒女,為子孫操勞,頭上已經(jīng)染了一頭白發(fā)。她怕我晚上因肚子疼而沒蓋好被子,就只穿著一件外套,摸黑點亮蠟燭,慢慢索索地來看我。
那若隱若現(xiàn)的燭光一閃一閃,忽而有時被寒風吹熄,忽而又被外婆點亮。我估計停電了,望著她那操勞的身影,心中不知啥滋味,還有種莫名的憂傷。但,我假裝睡著,不想讓她看到我難過的表情。
我的外婆來到我的床邊,先是把蠟燭放在床頭,用那溫熱的手燙我的額頭,然后檢查一下四周棉被有沒蓋好,最后獨坐在我的床頭嘆氣:“這孩子,到底得的是啥病,全身紅色斑點?”她那發(fā)抖的身體,倉促的呼吸聲,讓我感到不安,一滴滴淚水從眼縫中流出,幾乎印濕了整個枕頭。
突然,我覺得肚子疼,用嘴深吸一口氣憋住。但,漲紅了整個脖子也沒能憋住,就翻滾起來,猛地一吐,吐在那嶄新的棉被上,一瀉就瀉在那床單上。那氣味,讓自己覺得惡心難受。而我的外婆,看到這情景,不嫌惡臭,骯臟,邊掀開棉被邊問我:“有沒有事,現(xiàn)在感覺如何?”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就回答道:“肚子不是那般疼痛。”我望著她,她那眼縫中閃爍著淚光,額頭上印有汗跡。她不顧寒凍,從廚房拿來一桶熱水,一個洗澡盆,要我馬上洗個熱水澡。而自己卻不顧那惡臭,卷起那骯臟的被子走了出去。
我望著她那操勞的背影,吃力地步伐,心中想了很多很多,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我洗完澡,走到床前,發(fā)現(xiàn)床上已經(jīng)鋪好了床單,床被。不過,我躺在床上睡不著。
大概七八點了,天微亮,外面一片白皚皚,就像鋪上了一層雪白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就像踩在白砂糖上一樣。再好的雪景,對我來說也沒興趣。我穿著棉襖,獨坐在堂前流淚。
這時,我的外公從房內(nèi)走出來,說要帶著我去醫(yī)院檢查。
醫(yī)院離家有幾公里路。剛開始,我跟在外公的背后,吃力的走著,腳踩在雪地上,吱嘎吱嘎地響。我的臉上愁云慘淡,心情格外不舒暢。我實在不能走了,因為雙腿好像被繩索綁住,發(fā)麻,無力,再加上肚痛,更是雪上加霜。就只有蹲下來喊疼。我的外公已是七旬老人,白花花的胡子,高大的身影。他看見我這模樣,不是個辦法。蹲下身子,要背我走。我硬是不肯上去,說休息會就可以了。他不由分說,就來到我身旁把我背起。他彎著身體,咬著牙齒,用盡全身力氣,一步一個腳印向醫(yī)院走去。
我無奈地躺在外公的背上, 抬頭望著天空,天空上,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云??耧L無情地吼叫,肆虐地吹在臉上,它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劍,一刀又一刀割在我的身上,我忍住疼痛。想起外公 這般年紀,聽到他那倉促的呼吸聲,不忍心讓他為我如此辛苦,再一次流淚。我一次次在外公耳旁嘮叨要下來自己走。他沒理會我,也不顧路人那莫名的眼光,背著我繼續(xù)前行。
他在下坡的時候,不小心被冰雪滑倒在地上,兩個人都滾落到雪地里。當時,身體上下,冰涼如水,我的外公生怕我有什么閃失,連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對我說:“沒事吧。”我望著他那堅定的眼神,反過來問外公:“外公,你沒摔傷吧。”
他抿嘴一笑,又蹲下身子背我。我裝作沒事,可以自己走了。我咬著牙齒,跟著外公艱難地一步一步向醫(yī)院走去。
醫(yī)院沒檢查出什么毛病,回到家后,我望著那繩索上晾著的棉被,腦海中浮現(xiàn)外婆早上洗棉被的情景:外婆不顧那寒冷,那惡臭,一搓一搓為我洗棉被。冰冷的水,澆在外婆那粗糙的手上,冷在外婆身上,寒在外婆心里。想著想著,我神情沮喪,沉默不語。我的外公見我意志消沉,吃飯的時候,他不斷講一些關于他的故事,人生道理,來鼓勵我。他讓我坦然面對目前的病痛,相信明天的生活更美好。
這幾天的生活,雖然病還沒醫(yī)治好,但這情景已深深烙在我的心頭。更為幸福的是:在這個物質(zhì)橫流的社會里,我有這樣好的外公,外婆。
入編《這些年,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