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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文學 神槍李

        神槍李

        頌戈 2020-06-04 09:51

        橫柘山綿延數(shù)十里,山高林密,飛禽走獸繁多。周邊村民靠山吃山,涌現(xiàn)出獵人無數(shù),一代一代傳承到明朝末年,已是高手如云。要說打獵本事,當首推德隆老漢,跑山的人都叫他神槍李,一支老獵槍在他手里玩得出神入化,方圓百里無人可望其項背。其他獵人每次往火銃內(nèi)裝填數(shù)十顆鐵砂,以增加命中率。神槍李不同,他只需裝填一顆鐵砂,卻能彈無虛發(fā),所到之處,飛禽走獸皆難以從他槍下脫逃。曾有刁鉆之人讓他打只麻雀,要求不能把雀兒身子打爛。神槍李對著百米外的樹林放上一槍,眾人跑去看時,那鐵砂從麻雀左眼進右眼出,麻雀除了少兩顆眼珠子,其他地方毫發(fā)無損。

        神槍李這把錚亮的獵槍是從父親手里接過來的,父親臨終時曾對他說:“此槍因獵物而生,只可打獵,絕不可傷人?!?/p>

        可是,他今天取槍,卻是為了殺人。

        昨天,朱王的師爺找到他,令他射殺一個人。

        朱王是誰?明太祖第十四代孫。這位世襲郡王成天吃喝玩樂,荒淫無度,百姓敢怒不敢言。他在府中后花園造一口深池,養(yǎng)螞蟥無數(shù),差人從鄉(xiāng)下抓來小孩丟入池中,任由螞蟥叮咬吸血。他的暴行激起了極大民憤,傳聞有尹子奇與袁有志兩人暗中策劃,準備發(fā)動農(nóng)民起義,以策應北方的李自成、張獻忠隊伍。

        就在不久前,朱王又把一秦姓孩子丟進螞蟥池內(nèi)。孩子母親如一頭發(fā)怒的母獅,提著菜刀強闖岷王府,誓要砍下朱王人頭,被護城官兵捉住打入死牢。朱王本欲治其死罪,苦于尹袁二人謀反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民眾群情激奮,只得另想它法。

        師爺要神槍李殺的,就是此人!

        師爺輕撫墻上獵槍,說:“明日我們把刁婦放于橫柘山狩獵場內(nèi),你乘她外逃之際,將其射殺?!痹獾缴駱尷畹臄嗳痪芙^后,師爺提醒他:“讓你去辦,是朱王看得起你。你只需以老眼昏發(fā)為由,對外解釋說是誤殺即可,其他事情朱王會處理妥當。你若不肯,自有他人去辦,可是……”

        “可是什么?”神槍李古銅色的額頭青筋爆出,花白的胡茬如鋼針般根根豎立。

        “螞蟥池就是你的最后歸宿。你的寶貝孫子,只怕……”師爺不緊不慢地說。

        神槍李沉默了。

        師爺接著說:“事成之后,朱王會在岷王府宴請你。金銀財寶自不必說,你孫子也可以在州城謀得一職半官?!?/p>

        神槍李雙眉緊鎖,大口大口地吸著旱煙。

        “所需火藥和鐵砂就不勞你費心了,朱王早已安排妥當,你只需帶上獵槍即可?!睅煚斎酉乱痪湓捑妥吡恕?/p>

        神槍李心亂如麻,一夜未眠。

        太陽還沒露臉,神槍李就把孫子叫起來,交代他說:“天下即將大亂,你去高沙鎮(zhèn)投靠尹子奇與袁有志兩位義士,切不必掛念爺爺?!?/p>

        孫子剛走,院子里便傳來一陣狗吠,師爺清瘦的身影隨即出現(xiàn)在門口。跟隨師爺一起來的,還有三名強壯家丁。

        師爺進門就直奔主題:“上午的行動安排在橫柘山隘口。此處僅有一條通道,刁婦一旦跑過此處,便進入廣西地界,再想抓她就難了。因此只許成功絕不能失敗?!?/p>

        神槍李常年在這一帶打獵,對這里再熟悉不過。離隘口三十米處有一片非常適合藏身的茂密杉樹林,從此處射擊,再笨拙的獵人都不會失手。

        與師爺一起來到密林中埋伏的神槍李,掏出懷中酒壺,一口接一口啜飲起來。

        突然,山谷中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我要砍下朱王的狗頭!”神槍李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向師爺要鐵砂。師爺給他一顆,他伸出三根指頭。師爺笑著說:“對對對,三顆更保險?!彪p眼死死盯著神槍李,不放過每一個細小動作。

        一切準備就緒,神槍李不緊不慢,繼續(xù)端壺啜飲。少頃,婦人掙脫家丁的手,瘋狂地從狩獵場跑了出來。師爺輕推神槍李,小聲提醒道:“目標出現(xiàn)了!”

        神槍李如狩獵般認真瞄準,適時扣動了扳機。“嘭”地一聲槍響,三名家丁應聲倒地。婦人的步子反而變得更快,轉(zhuǎn)眼間穿過隘口,消失在密林之中。

        師爺大吃一驚,臉色鐵青,高舉的手正欲扇向神槍李,只見他緊抱獵槍,嘴唇發(fā)紫,已氣絕身亡。

        (《小說月刊》2020年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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