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警察
張五龍
晚飯后,我想出去走走,心靈警察攔住我。
“你到哪里去?”
“我想出去走走。”
“我也要去。”
“我想一個人走走。”
“切,一個人出去走?搞什么鬼名堂去吧?”
我坐下來上網(wǎng),QQ被查看過聊天記錄。不用說,我知道是心靈警察干的。
心靈警察總是提醒我:恩,聊QQ。無聊了,泡妹妹。躲開我就活了,看到我就要死不活。
不理她,可以。但警察總得執(zhí)行公務:“想什么呢,你?想著出去玩了吧?想著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了吧?今晚哪也別去,陪我看電視。”
沒完沒了的愛情肥皂劇。心靈警察看得眼淚汪汪:“奇怪?你是鐵石心腸??!”
“有什么好感動的?都是假的。”
“我知道了,你們男人都是假的。對老婆是鐵石心腸,對別人是柔情蜜意。”
無聊的肥皂劇,我看書。
“當著我就看書,背了我就玩得忘乎所以??词裁磿??哦,勾起了美好回憶吧?看什么看,陪我說話。”
我想寫點什么。心靈警察要履行審查的權力。
“寫的是自己的經(jīng)歷吧?自己沒經(jīng)歷過,怎么寫得出??茨?!對我不滿了吧?對我不滿,也 不要把我寫成這樣子吧?”
于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無奈地坐著,坐成了一個透明體。我的身體是透明的,我的頭腦是透明的,我的手機短信、電子郵件、聊天記錄、上班情況、交游情況都是透明的,我的一切都是透明的。
晚上我做了個夢,心靈警察站在夢里,我的夢也是透明的。有心靈警察在,一切無處逃遁。
心靈警察看著這個透明體,很有成就感:
世界是透明的,安全是透明的。
廣場上的樹
冬天,廣場空曠了許多??諘绲膹V場有些落寞。
廣場中央是一棵香樟樹,高大、枝繁葉茂,但孤零零地。廣場臨街,街對面是一棟高樓,高樓上一面電視墻,對著大樹不停地播放廣告。高樓下面是街道,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車輛、行人——趕路回家。
爺爺和孫子出現(xiàn)在廣場上,是兩個黑點。孫子走到大樹底下,打量著香樟樹。它有粗大的主干,視線往上,是枝椏;再往上,是冠蓋;再往上,是高樓;再往上,是青黑的夜空。大樹很高,高樓更高,像要壓迫下來,孫子站立不穩(wěn),后退了兩步。
爺爺背著手,站在不遠處看著孫子。孫子的遙控車在廣場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然后徑自朝大樹開過去。它越過水泥的圍圈,搖擺著爬到了大樹的腳下,它試圖爬上大樹去,發(fā)出沙沙沙的摩擦聲。終究爬不上去,繞著大樹轉了個圈,又爬出來,圍著廣場轉了個圈。爺爺站在原地,視線隨著遙控車也轉了個圈。遙控車回到大樹底下,又試圖爬上樹去,又轉回來。一次,兩次……
街上車子還在駛過來,駛過去。電視墻還在對著大樹不停地廣告,廣場還是那樣空曠,爺爺和孫子還是兩個黑點。
爺爺站在原地,站成了一棵樹。
2010/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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