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圖為華南植物園的情侶樹)
生而為一棵樹
愛上一座城市,如同愛上一個人,是不可解釋的,如果一定要找點緣由,我想一定是與樹有關(guān)。
我喜歡樹。我生活的這座城市是花的海洋,更是樹的王國。隨處都可以見到千姿百態(tài)、各種各樣的樹。其中最多的就是紫荊和木棉,它們簡直成了這座城市的名片。
在我看來,樹與人一樣,是有思想有情感的,千棵樹有千種不同的模樣和品性。紫荊是樹中妖嬈的女子。串串振翅欲飛的葉子是綠蝶在翩翩起舞,深深淺淺鮮艷欲滴的繁花是一群頑皮的紫衣仙子,偷出天庭,降落人間,在春之圓舞里飛揚。高大、挺拔的木棉是樹中偉岸的男子,充滿陽剛之氣。木棉花開時碩大、紅艷、五瓣大敞,花蕊畢現(xiàn),十足君子坦蕩蕩的襟懷,落時是整朵整朵地從高高的枝椏上俯沖下來,擲地有聲,英雄風(fēng)范,甚是悲壯。頗有幾分“我以我血薦軒轅”的義無反顧和蕩氣回腸。
也是木棉,在一位女詩人的眼中,它是與男子并肩而立的女子:“……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我們分擔(dān)寒潮、風(fēng)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我想,真能活出木棉品質(zhì)的女子當(dāng)是異數(shù),要么活在詩里,要么成為人間的傳奇。
很少見到相守一生不離不棄的樹。華南植物園里的兩株高山榕,枝干在空中相互交織,枝葉在藍天下盛放。樹枝上的氣生根在地下相互盤纏扶持,形成有趣的“人”字形,共同撐起一方天空。風(fēng)也罷,雪也罷,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構(gòu)成一副美麗動人的畫面。
樹和城市從來都是攜手共存。城市因為有了樹而顯得更有靈氣,樹見證了城市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白天,樹和城市一同迎接陽光、風(fēng)霜雨雪,更有無盡的浮華與喧囂。夜晚,閃爍的霓虹燈將樹染成金黃色,分不清花和葉,都那么沉靜,那么祥和。生活在有樹的城市的人們是幸運的,我常常在樹前喃喃自語,吐出在人前不能說出來的話。星空下這些無猜的樹友,只是默默的聽著、聽著,從不言語。風(fēng)起時,它們會隨風(fēng)而舞,淺吟低唱。這是它們回應(yīng)我的一種方式嗎?
可是,我們知不知道,作為一棵樹,它快樂嗎?它幸福嗎?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偶爾也會感到孤單和寂寞?當(dāng)它覺得最心滿意足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時候?是開花的時候還是結(jié)果的時候?開花的時間總是那么短,它覺得遺憾嗎?果子熟了掉下來了,或者被人采去了,它是高興還是傷心?作為一棵樹,最大的好處就是每一棵樹都擁有自己的地盤,各自長大,各自開化結(jié)果,彼此之間沒有仇恨、沒有戰(zhàn)爭。那么,生而為一棵樹,最大的缺點又是什么呢?我想:應(yīng)該是被固定在一個地方,動也不能動吧?就算我與它“相見兩不厭”,我能向它走過去,它能向我走過來嗎?累了,倦了,我們可以找個肩膀靠一靠,找個港灣停一停。可是,作為一棵,它能嗎?沒有雷,卻下著雨,我們能跑到它身邊躲避片刻,它在需要躲避時,又能躲到哪里去?比方雷劈下來了,刀斧砍下來了,大火燃燒到它身上來了,它即使想躲,為生死存亡而躲,也辦不到。更何況它是一棵大樹,而我們都說“樹大招風(fēng)”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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