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月亮山腳下,“咯——咯——”的笑聲從溪水處流下來,蕩開了湖面。冬陽尋聲而望,幾個卷著褲腳的丫頭正在水中嘻鬧著,中間被圍攻的丫頭,著一件蕾絲綠上衫,一手遮掩著前庭,一手撥弄著水花朝身邊的伙伴反擊著,活象一只點(diǎn)水的蜻蜓起伏于荷花間。
冬陽不知覺的走了過去,立在岸上看著這群嘻鬧的女孩,嘴角揚(yáng)起一絲笑意,累了,便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品著這幅活生生的畫面。
“哎!你們看嘞!”對著冬陽的女孩停了下來,手遮嘴唇,小聲說道。
女孩們聞聲便紛紛停了下來搜尋著秘密的所在處,中間的女孩見沒有攻勢了,抬頭:“喂!你們干嘛了?”
沒人吭聲。她一個一個的看過去,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停留于岸上一處,她緩緩地再將目光移向岸邊:明白了。
“好了啦!看什么看,上岸去吧!”穿綠衣的女孩大聲叫著。
所有女孩被這么一聲尖叫收回神情。
“帥哥耶!”
“是呀,我第一次見到這么有風(fēng)度、有吸引力的男孩哦!”
“文質(zhì)彬彬的!”
……
女孩七嘴八舌的議定議論著走上岸。
冬陽走了過去打著招呼:“你們好!”
“你好!”
“你好!”
“你好!”
……
穿綠衣的女孩沒吭聲,獨(dú)自撥弄著頭發(fā),曬著太陽。
“梅子,帥哥在向我們打招呼呢,你沒聽到嗎?”一女孩用胳膊輕推著梅子,小聲說道。
“聽到呀,他又沒向我打招呼,你們那么多人回復(fù)了就行了哂?!泵纷涌匆膊豢吹睦^續(xù)弄著她的頭發(fā)、衣服。
冬陽打完招呼,不顧女孩們眼神的追逐,徑直走向梅子。
“姑娘,你沒事吧?”冬陽關(guān)切著。
梅子抬頭,瞟一眼冬陽:“有事沒事,關(guān)你什么事?”
冬陽笑了笑,“我只是看你被她們圍攻,有點(diǎn)善心罷了?!?/p>
梅子聞言緩緩抬頭,目光緩和了許多?!澳阍趺匆粋€人跑這里了?”
“呶,這里不是美女多嗎?”說完,冬陽哈哈笑了起來。
梅子翻了個白眼,起身而走。
“梅子,等等我們呀。”
(二)
“喂!請問你是誰呀?”梅子拿起電話問道。
電話那頭沒吭聲。
“喂!喂……神經(jīng)?。 泵纷訉㈦娫捯凰?,拉好被子睡去。
電話再次想起,“梅子,我是冬陽。”
“冬陽???我有認(rèn)識你嗎?”梅子丈二摸不著頭。
“月亮山下的你真美!”冬陽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
“哦,原來你就是那花叢中的一點(diǎn)綠呀?!”
“是的,我姓李,名冬陽,你叫我冬陽就好了。”
“冬陽?為什么要叫冬陽?”梅子好奇的問道。
“因?yàn)槲蚁胱瞿愕年柟猓越卸柫??!倍柣恼f著。
“那為什么不叫夏陽呢?”
“因?yàn)槲抑滥愠錾诙?,所以特意趕上冬天的陽光了。哈哈……”
梅子白了個眼,手指輕按一下,電話被掛斷了。梅子再次拉好被子,長吁一口氣,眼神轉(zhuǎn)了個圈,腦中閃過一個人影,接著是月亮山下的一幕,梅子帶著月亮山的美景入夢了。
(三)
“梅子,星期六一起去月亮山兜風(fēng)?”梅子家門口的轉(zhuǎn)彎處,冬陽興沖沖跑到梅子跟前。
梅子被這突來的聲音和人影急剎而立,條件反射的伸出食指對視,嘴里不經(jīng)意打出兩個符號:“你?。俊?/p>
“我?我怎么了?”冬陽被這一指,驚不住呆看一下自己,然后帶著問號轉(zhuǎn)向發(fā)問者。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梅子緩過氣來問道。
“我的姑奶奶,原來你住這里呀?我怎么知道你住這里?呶,你現(xiàn)在告訴我的了?!倍枡C(jī)靈的回答著。
“什么叫原來你住這里呀?”
“因?yàn)槲揖妥∧銓γ嫜??!倍栃πΑ?/p>
“住我對面?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p>
“你當(dāng)然不知道了,如果你知道,你就不用這么問了,真呆!”
“老實(shí)招來,為什么要搬我對面?誰告訴你,我住這里的?”梅子氣急敗壞。
“這是個秘密,除非你答應(yīng)星期六跟我一起去月亮山玩?!倍栒{(diào)皮的笑著。
“我有約。”
“那就不告訴你了,拜拜!”冬陽一轉(zhuǎn)身,剛剛的瀟灑全不見了蹤影。
“你給我回來!”
冬陽被這一叫,立馬找回剛才失去的瀟灑,“又怎么了?”
“幾個人?”
“就你跟我?”
“我想想,到時候給你電話。”
“這還差不多。不對,你不是有約嗎?”
梅子聞言“撲嗤”一笑:“不是你剛剛約的我嗎?”
“哈……哈……”冬陽沒想這招被眼前丫頭學(xué)得這么快,或者說這丫頭還真逗。
(四)
星期六,已是初冬的天氣,仍然帶著秋的氣息。月亮山上香火裊裊,翠竹高聳,小鳥聲聲而過,悠悠走在山間的人們,盡享周末的閑情。梅子與冬陽游走在山間的小路上,漫步在公園間。梅子跳躍式的前進(jìn)似乎比小鳥來得更歡躍、更讓人神迷。
“小心……”話音未落,梅子還沒回過神來,冬陽從后面扶住了梅子的雙肩。
“你看,差點(diǎn)摔了吧!嚇到?jīng)]有?”
梅子不好意思極了,臉“唰”地紅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冬陽在后面沒看到自己這時的表情,不然丟人丟到家了。
下了臺階有條溪流,來到溪水處,梅子看到對面的景色實(shí)在是太美了,她忘了剛剛的郁悶,又開始?xì)g呼起來:“哇!好美哦!我要過去看看!”
低頭看著前面的小石頭,她欲跨過去,可一想剛才的不快,不敢向前了,可心里那渴望真讓她難過,她不好意思的撓撓后腦,欲走開。
“梅子,把手伸過來。”正在梅子犯困之際,冬陽已跳過對面的石頭,伸出手來。
梅子伸出了右手欲讓冬陽拉上,就在快拉到的那刻,梅子猶豫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猶豫的縮了回來。
冬陽再次的鼓勵著:“梅子,把手交給我,我牽你過來。”
這樣的鼓勵似乎令梅子很容易感動,她看著冬陽,冬陽微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的冬陽,在梅子眼里不再是前兩次那個玩世不恭的小帥哥,而是一個可以值得信賴的朋友,這樣的表情似乎令梅子著迷了,她含笑的伸過手去,一個、兩個、三個……水中斷鏈的石頭路,在梅子注視冬陽的目光里終于走完了。
“你這目光好溫柔哦!不要這樣看著我啦,剛剛差點(diǎn)就被電到水里了?!泵纷硬缓靡馑嫉幕剡^神,低下頭去。
梅子變得安靜溫柔起來了,冬陽也不再嘻笑這么可愛的梅子了。
園林的內(nèi)臟,梅子看到魚池里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魚兒在游來游去。而池塘邊上的垂柳更象一個一個綠色的帳篷,池塘中央的人造的荷花亭,盡管在這個初冬已是荷花凋謝了的季節(jié),但仍然可見荷花仙子們的手托亭臺,這樣的設(shè)計(jì)似乎是一種仙境。冬陽和梅子走入亭心,坐了下來,此時的亭臺內(nèi)更是景情并茂。
再過一座小橋,有一片青草地,蕩秋千的女子更是歡笑聲聲,秋千上的梅子,絲巾飄飛在風(fēng)中,蕩漾著女子獨(dú)有的詩意,扶著秋千的冬陽就這么讓梅子的韻致心醉神迷了。
“冬陽,你看!這是什么樹?”
“那是梅花樹。”一旁白發(fā)的大爺插過話題。
“梅花樹?是不是冬天開花的那種?”
“當(dāng)然是了。”大爺跟冬陽異口同聲道。
“原來這就是梅花樹……”梅子若有所思的感嘆著。
出到園門口,一些瓶裝的小吃把梅子吸引過去了。
“這是什么?”
“梅子,這也不知道,這可是你人女生最愛吃的?!倍栃Φ?。
“怎么梅子全擺在這了?這梅子是什么做的?”
“就里面的梅花樹產(chǎn)的?!辟u梅子的老人答道。
“梅花樹會結(jié)果嗎?”梅子自問道。
“哈哈……只知道梅花,不知道梅子?梅樹開花當(dāng)然要結(jié)果了。你們吶,也要開花結(jié)果哦!月亮山,月亮照,溪水流,小鳥飛,梅子花開,雪影漫舞,月亮下,月老紅綢一手牽……”聽到這么一笑,梅子抬頭望去,是剛剛在園里的白發(fā)大爺,梅子不好意思起來了。
冬陽也笑梅子:“你不叫梅子嗎?怎么連這個也不知道?對自己太不負(fù)責(zé)任了吧?”
“我以為……我以為……梅子是五月的楊梅產(chǎn)的?!泵纷咏忉尩馈?/p>
“哈……哈……哈哈……來,先吃一顆?!闭f著,冬陽把手里準(zhǔn)備好的梅子送進(jìn)梅子的嘴里。
“我不吃,我看你笑,哼!真氣死我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么,用得著這么挖苦我嗎?”梅子說著頭一揚(yáng)往前走去。
“梅子!真酸!吃一顆,里面用糖加了工的哦!”冬陽在后邊邊跑邊叫。
“好你個冬陽……”梅子邊說邊噘著嘴伸手向冬陽伸去,欲撓個癢癢給冬陽,沒想被冬陽給抓個正著。
這一抓,冬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涌動了,深情的目光中燃起熊熊之火,梅子看著冬陽的眼神,驚了一下,欲掙脫出來,沒想被冬陽一拉,梅子整個掉進(jìn)了冬陽的懷抱,梅子只聽到喉嚨里“咕咚咕咚”的聲響和心跳的聲音。
“梅了,嫁給我?”冬陽深情的說著。
梅子低頭含羞,“什么時候?”
“這一季梅花開的時候,我一定在這月亮山的梅園娶你。以后生下女兒就叫冬月,男孩就叫旭冬?!倍柕恼Z氣很肯定。
(五)接下來的日子,冬陽和梅了花前月下,如膠似漆的粘在了一起。他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看月明月缺,一起買菜做飯……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梅子,我出差一段時間,你一個要好好照顧自己哦!”冬陽臨走,不忘對梅子的囑咐。
梅子小鳥依人般的溫柔倒在冬陽的懷里,盡管有千萬個不愿意離開,但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梅子無語,只是用力的點(diǎn)頭。
冬陽走了,梅子每晚沉在了短信和電話中,那種思念和等待似乎比一切都來得甜蜜和酸楚。
“梅子,斌志過來提親了,要不,你回來一趟?”梅子的媽媽在電話說道。
斌志是梅子認(rèn)識冬陽前的男友,因?yàn)楸笾疽恢睆牟惶峒盎橐?,梅子一直在猶豫是否要跟他繼續(xù)下去,就這么一猶豫,梅子卻被冬陽打動了。
“媽,我不回來了。他是誰呀?想結(jié)婚就結(jié)婚,不想結(jié)婚就不結(jié)?!泵纷由鷼獾幕氐?。
“你們不是一直都蠻好的嘛!就不要為難人家了……”媽勸道。
“媽,你老是為人家想,可人家為我想了沒有?誰讓他一點(diǎn)也不透露,我現(xiàn)在不想跟人玩感情了?!泵纷咏械馈?/p>
“玩感情?你這什么話?”媽氣得把電話掛了。
該跟冬陽發(fā)展下去?還是回去跟斌志結(jié)婚呢?……
月亮山上的梅花盛開了,冬陽還沒有回來的消息。梅花謝了,冬陽還是沒有回來。梅子生天望著山上的梅花,卻不能看那一季梅花盛開。梅子青澀了,梅子躺在床上失眠了……
一天夜里,梅子聽到有鑰匙開門的聲響,梅子嚇得躲進(jìn)了被窩。
“梅子,我回來了?!倍柕恼Z氣沒有一點(diǎn)力度。
“冬陽,你怎么了?太累了吧?”梅子關(guān)切的問道。
冬陽倒在床上沒說話。
梅了更心煩了。這個晚上,梅子徹底失眠了。
幾天過去了,冬陽還是沒一點(diǎn)力氣,人懶散得一溻糊涂。
“你到底怎么了?”這天,梅子實(shí)在忍無可忍。
“別煩我!讓我安靜一下?!倍柋幻纷右缓穑氖艿昧?。
“好!我不煩你,我走!”梅子收拾自己的衣服急匆匆的走了。
冬陽追出去的時候,梅子上了一輛出租車,冬陽情急之下,攔住另一輛出租車,出租車來不及剎車,冬陽就躺下了。
(六)三更的馬路上,靜得讓人恐怖,梅子氣急敗壞,委屈極了,她氣冬陽的無情,這么深的夜晚,沒有挽留,沒有追過來。車站旁,梅子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她便買了車票回家了。
幾年的等待,梅花開了一季又一季,梅子沒有等到冬陽一個電話。
多年后,梅子結(jié)婚生子了。
梅子的老公去世了。
梅子的兒子旭東去了有月亮山的地方讀書、工作了,此時的梅子已是六十多了,在她的人生里,已走入了第四個季節(jié)了。
“媽,我在月亮山下結(jié)婚了,到時你一定過來呀?!毙駯|興奮的說著這一消息。
“什么時候?”梅子問道。
“梅花開的時候,我喜歡媽媽,梅子,所以選在你生日的時候?!眱鹤拥男⑿淖屆纷痈袆?。
梅花盛開的時節(jié)?月亮山?多年以來一直牽掛的地方。
梅花開的時節(jié),月亮山上,梅子依舊看到那些園林、溪流、斷鏈的石頭,最讓梅子惦記的是關(guān)于那個“梅樹開花結(jié)果”的故事。不知覺來到梅園,發(fā)現(xiàn)那滿樹的梅花競相開放。旭東陪著梅子轉(zhuǎn)悠著。
“我總算看到梅花盛開了!我總算看到梅花盛開了!……”梅子感嘆的歡呼出聲。
冬天的寒風(fēng)凜冽,梅花卻為這一聲聲歡呼面在風(fēng)花雪月中起舞,為梅子而花開。梅子的綠色圍巾飄在風(fēng)中,一圈一圈的為紅梅暈開了生命的顏色。
“梅子!梅子!……”梅子聽到一個古老的聲音,她聞聲望去。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在輪椅上向她走來。
“你?還是四十年前的那個大爺嗎?”梅子想起四十年前那個笑聲和那句“梅樹開花當(dāng)然要結(jié)果了?!?/p>
“梅子!”老人眼里涌出了淚花。
這樣的淚花是梅子流過的,這樣的淚花對梅子來說太熟悉了。
“冬陽?是你嗎?”梅子簡直不敢相信的問著。
“梅子,知道嗎?我等你的到來,足足等了我人生三季,總算讓我盼到了……”
“媽,你聽……”梅子和冬陽停下了說話,“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一陣笛聲飄了過來。
尋聲而望,梅子看到了一個精致的女孩吹著笛子走了過來,來到跟前,女孩放下手中的笛子,“爸、媽……”
梅子被女孩這一稱呼呆住了,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和跟前的女孩,沒有其它女性存在了:“這……這……”梅子支唔著。
冬陽和旭東一起笑了笑,梅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呀,老了還是那樣,把這么好的消息留到最后給我知道。”
“這不都是為了給你一個最大的驚喜嘛!”冬陽孩子氣的嘟開了嘴。
雪花漫開了月亮山,輕舞飛揚(yáng),晶瑩刺透,只為天地一色的純潔和那三季的思念、三季的尋覓、三季的等待,只為那故事里的愛情,只為那最后一季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