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三十歲的人來講,童年的印象已成為遙遠(yuǎn)的記憶,歲月的塵埃已模糊了曾經(jīng)的夢幻。唯有鄉(xiāng)村寂靜的夜色中,蔚藍的天空下,與閃耀的繁星爭輝的那盞煤油燈,卻常留在我心中。那微弱的光芒,跳動的火焰,永遠(yuǎn)閃爍在我心底最深處。
小時候沒有電,家家都用煤油燈。我家那盞燈,上尖下圓的腦袋,圓圓的燈肚兒、高挑的燈腳兒,黃色的玻璃燈身玲瓏剔透。母親說這是當(dāng)年姥姥、姥爺用過幾十年的東西,使我對它肅然起敬。
每當(dāng)夜幕降臨,雞鴨上籠,牛羊歸圈,鳥雀入巢,在裊裊散盡的炊煙和靄靄恬靜的暮色中,農(nóng)家小屋開始亮起點點燈火。燈就放在床邊一張小木桌中央,母親端來熱氣騰騰米飯,就個絲瓜湯或是一點咸菜,一家人圍坐在桌旁吃晚飯。小屋中歡聲笑語,四壁上晃動著每個人被燈光拉長的身影。晚飯過后,勞累了一天的父親經(jīng)常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母親則坐在小桌旁一邊補衣服、納鞋底兒,一邊給我講故事。我母親文化不高,但是她總把她知道的故事講得十分精彩,使我對那些美麗的傳說、英雄的傳奇充滿著無限的向往。每晚我總要聽到睡眼惺忪,才在母親的故事中不知不覺睡去。一覺醒來,看到的是墻上母親的身影和仍在穿梭的針線。
有時,父親把著我的手,兩只手交叉著做出各種姿式,于是在燈光照映下,墻壁上便出現(xiàn)了各種不同的影子。父親的手很靈活,墻上的影子經(jīng)常可以變化成小狗、小兔、小毛驢、大公雞等各種動物樣子。我對這個游戲頗感興趣,只可惜手太笨,父親的性子又很急,費了很大勁我也比劃不出成形的樣子。前些天看到父親耐心地教我兒子做著各種手勢,電燈下再也映不出那些可愛的影子了,只是費盡了父親那顆深愛兒孫的心。父親年紀(jì)大了,性子也不再急了,可是今天再也找不到煤油燈了。兒子的樂趣,也不再說是那昏暗燈光下的小狗影子了。
我上學(xué)后,每天晚上都要在燈下做作業(yè)。母親仍不緊不慢地做著她的針線活,父親則經(jīng)常性地挑一下燈芯兒,讓燈火更亮一些。有時我為了一道道難題冥思苦想,為了記住生字一遍遍練習(xí),母親就會停下手中的活計注視著我,從她和藹的目光我讀到的是一份鼓勵、一種迎難而上的勇氣。那時我經(jīng)常想,只要母親在我身邊,什么樣兒的難題都難不倒我!
那時鄉(xiāng)村的夜,就像待字閨中的少女,秀美而恬靜!
不經(jīng)意間,很多年已經(jīng)過去。生活在繁華的城市,街道間各種霓虹燈五彩繽紛,家里臺燈、頂燈、壁燈,點綴著闌珊的夜晚,卻無法淹沒我對幼時煤油燈的懷念。當(dāng)我工作累了,應(yīng)酬煩了,情緒低落時我就會想起那流螢般的燈火,想起墻上各種動物的影子,想起燈下母親陪我讀書時的微笑,那是對我心靈的最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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