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別
——劉 勇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2021年4月5日晚九點,正是清明長假期的第三天,淑打電話問我還在安心觀嗎?我回復說"回懷了,怎么啦!"她哽咽而又急促地說:“同學智走了?!蔽曳磫枺骸白吡??”我鼻子一酸,一種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推門走到陽臺,眺望遠方,外面已是萬家燈火,一陣寒風襲來,不禁打了個寒噤。記得上中學時,經歷過一位同學意處身亡,使我終身難忘,甚至還有過陰影,當時震驚,無知,恐懼籠罩著我,以至于多年過去,我一直都無法勇敢回憶或細細探究,只希望這樣的送別不想再經歷。可是,真實很殘酷,很多事情的發(fā)生不會因你的逃避、害怕而消失。歲月悠久,生老病死,自然規(guī)律,誰能回避?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迎來送往的修行,你送別人,別人送你。沒有誰可以相伴終身,相伴短暫,孤獨綿長。莊子說:“人生在世,就像春秋四季,死后又回歸自然,我又何必哭泣?”
妻見我站在陽臺上發(fā)呆。走出來,問我:“是誰走了?”我告訴她:“與你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智?!逼抻行┰尞?。思想的野馬讓我回想起了20多年前的那斷往事。上世紀90年代深秋的某天,我接到智的電話:“老同學,在忙嗎?我現在在你的這座城市的中心汽車站,準備回武岡,方便見過面嗎?”“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稍等,我20分鐘準到?!蔽曳畔率种械墓ぷ?,請了假,立即往汽車站趕。在車上我又給同學信打電話,告訴他“智在懷,我們一起聚聚?!毙呕卮鸬睾芨纱唷坝喓昧说胤?,你告訴我,我立馬過來?!?/p>
我老遠就看見智提著行李,站在汽車站旁的南雜店,依然是一頭颯爽的短發(fā)。見面的寒暄中,我總感覺到她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憂傷。智告訴我她已買了回武岡的票了,馬上得走。我笑道:“既然見面了,就由不得你了,信也馬上過來?!毙潘斎皇煜ぃ际前残挠^的同學,但智卻頗感意外,問道:“信也在懷?”我沒有直接回答,只說:“見了面,你問信。”我和智找好吃飯的地方,信也到了。乘點菜的空檔,我打電話給女友(現在的妻),告訴她我同學來了,方不方便來捧個場。女友笑問:“是女同學還是男同學?”我底氣十足地說:“當然是女同學?!迸岩廊皇锹朴频匦Φ溃骸安粫浅鯌侔桑 拔艺f:“初戀去了海南,曾經的暗戀黃鶴一去無消息。”最后,女友還是說:”我還是不來好,怕你講鬼話不方便?!比缓蟊銙炝穗娫挕?/p>
信、智和我仨個,喝著酒,追述曾經的往事。智喝得沖,三杯不到,已顯醉態(tài)。我趕緊打電話給女友,江湖救急。女友過來,與智和信打了過招呼。悄悄問我智喝了多少?我說:“她是能喝點酒的,這紅酒度數也不高,她喝了不到二兩,今天她怎么就醉了?”女友說:“難道你們沒有看出她有心事?”
女友和智很投緣,和智一起在說些閑話。記得智對女友說了句:“給你添麻煩了?!芭鸦卮鹫f:”這可不對了,你是他的同學,怎么能說是添麻煩呢?人與人從相識到相熟最后到相知,就是從泛泛而交到互相麻煩,最終成為互幫互助相攜相成的知己朋友。一件件麻煩事可能成為朋友之間的試金石?!秶恰氛f最好的戀愛方式是借書,因為有借就有還,這樣就有了來往,一來二往就曖昧起來了。如果深愛一個人就要時刻麻煩他,就要時刻成為他的牽絆,就要讓他放不下舍不得,天天擔心你會遇到麻煩,就要他在麻煩中第一時間也來尋求你的安慰和幫助。不打擾不是最后的溫柔,常聯(lián)系才是最后的溫柔。當愛人不麻煩你的時候,可能已經麻煩別人去了;當朋友不麻煩你的時候,可能已經不再把你當朋友了。我們回武岡時會經常麻煩你的,也愿意你來麻煩我,在彼此麻煩中收獲友情?!?/p>
女友在旁邊的賓館里開了兩間房,我和信是怎么進房間的,記不清了。第二天,我與信醒來時,智已坐早班車走了。是女友送的智。
女友后來告訴我,她陪智在房間里說了一晚的話。智是到黔省某市了卻一段塵緣路過懷市的。智和元演驛過一段轟轟烈烈的現代愛情故事,元已是智須叟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元曾對智說:“有些愛,一動心就是一輩子,從此,除了你,誰都不對?!爸菬o助地說:”為什么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空的?。∥乙仓涝谌松牡缆飞?,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前看。一個人,如果總是沉溺于過往,就注定到不了遠方。勸人容易勸己難,有些事,我確實忘不了??!“女友道:”人生那能都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人的這一生,所有的緣分命中早已注定。得到就是緣在,失去是因為緣盡。既然緣盡了就放手。漢武帝貴為天子,曾以若得阿姣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殘酷,而阿嬌后來又怎么樣呢?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終究輸掉了自己,郁郁而終?!?/p>
智平靜地聽著,心里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苦澀的味兒涌上心頭,就像吞了一口難咽的中藥,難受極了。她不是醉了,是心碎了。漢武帝以“金屋藏嬌”博取姑姑長公主強有力的政治支持實現其政治野心,可以不擇手段。想起路遙《人生》中的高加林在人生最困苦艱難、人生最不得意之時,巧珍讓高加林暗淡無光的生活出現了色彩。而當高的人生出現轉機時,卻為自己所謂的前途和工作義無反顧地選擇黃亞萍。在這些人的心里愛情變得如此的世俗功利。那句閃爍著利劍股冷峻真理的信天游歌聲在她腦??M繞:哥哥你不成才,賣了良心才回來……
多年后,我再也沒有見過智。后來聽同學講,智嫁給了初中的同學、現在的丈夫平。
淑和玉等同學相約一起去送別智。我因俗事纏身,不能回安心觀去送智最后一程,托淑替我給智上柱香,以盡故人之情。
淑和玉等人在回武岡的路上,與我通了電話,我們在電話里說了許多話。我記得最后一句:人生苦短,且行且惜,過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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