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一次看到武岡一中的鐘樓,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多年了,而且是通過網(wǎng)絡(luò)通過青松老師的照片。
沒錯,這就是鐘樓,雖然原來矗立在她左邊的那口鐘已經(jīng)蕩然無存,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當初,她的左邊是個鐵架,跟樓一樣高,上面懸掛一口鐘,全校師生的作息全聽它的指揮,鐘樓于此得名。
“當……當……當……”預備鈴響起,我們走進教室準備上課。
“當當、當當、當當……”二遍鈴響起,老師正式開講。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下課了,靜謐的校園頓時沸騰起來。
“當當當當當……”急促的鈴聲響起,中午集合課間操開始。
多熟悉的場景,往事歷歷在目。
鐘樓兩層,磚瓦結(jié)構(gòu),樓梯、樓板、二樓走廊全是木板,走在上面,“咚咚”響。窗戶將近一個人高,典型的蘇式樓房,教室里面很暗,白天上課都要開燈。
高一高二在前面的主教學樓,有事沒事喜歡往后面鐘樓瞧,因為鐘樓里面全是畢業(yè)班,甚至大伙還指指點點,說某某成績很厲害,考名牌沒點問題;某某就是文藝隊的美女,說不定將來就是明星;等等。
議論著,盼望著,憧憬著。終于,高三的時候我們也搬到里面學習了。
我分在文科班,高三文科就一個班,教室就是二樓左邊第二間,好多年了,這教室一直是文科班教室。
咱們的文科班大家戲稱“混科班”,也就是說里面的學生大部分是用來混的。此話雖然偏激,倒不失一針見血。高考后,全班80來個人,考上大學的只有8個。
依然記得當年全國一千多所大學,而湖南只有27所。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爭競就是這么激烈,由此產(chǎn)生的后果就是,湖南的分數(shù)線遙遙領(lǐng)先其他省份。高考分數(shù)出來后,我們這些落榜的就在一起自我安慰:不是我們素質(zhì)差,而是我們投胎投錯了地方,以我們的分數(shù)在北京等地方可以上本科,在新疆西藏可以上重點,落在我們湖南,??凭€都上不了。
在鐘樓里面上課,座位也是班主任指定的,一般參考平時成績,成績好的座位排前,于是我們這些坐后排的同學開始郁悶起來。上課隨時離開教室回宿舍睡覺,或者搬根凳子在走廊上曬太陽,或者干脆在課堂上睡覺。底子差,聽課跟不上;人多,教室小,尤其陰天,我們這些后排的近視眼根本看不清楚黑板上寫的什么東西,雖然開了燈,但是燈光反在油漆黑板上,更是一片糊涂。
聽力,也就是這個時候鍛煉出來的。老師在上面念,我們在下面寫,課桌上的書碼得老高,所以,聽寫的時候頭基本上埋在書堆里,一不小心聽漏了,心一慌,干脆將頭深埋,酣然入睡。
下課了,大部分同學或在教室繼續(xù)學習,或在輕輕討論“過長江、跨黃河”等未來的理想,只有象我這樣的閑散人員,就趴在欄桿上發(fā)呆。
發(fā)呆的習慣也就是這時候養(yǎng)成的。
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不少人認識我。我趴在欄桿上發(fā)呆的時候,時不時從對面教學樓傳來呼喚聲,頭一抬,往對面尋覓的時候,對面轟然大笑。同學中有幾個人開始調(diào)侃我:“喲,是美女叫你呢。”
我笑笑,沒做聲。我知道誰在對面叫我,他們都是那些盲目崇拜我的人,文學社開會的時候,他們曾私下問我,說是不是課間在構(gòu)思文章。
我心想,構(gòu)思個屁呀,純粹發(fā)呆呢。但是我沒做正面回答,故作高深,笑一笑。他們也象當年的我一樣,還處于發(fā)夢的階段,而我,已經(jīng)直面慘淡的現(xiàn)實。
這情形,使我想起了卞之琳的那首《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鐘樓前也是有風景的,那里是一排桂花樹和樟樹,我們叫那里“樟園”,樟園的四周是綠化帶,綠化帶的內(nèi)側(cè)有梔子花。下午下課后,吃完飯,大伙喜歡在樟園坐坐、走走。梔子花開季節(jié)和桂花開放時候,人最多。而我,還是喜歡趴在欄桿上遠遠欣賞。
引用一個學姐的名言,當時的心情是:想起什么都可以想,想起什么都可以不想。
我與鐘樓是渾然一體的,我與鐘樓是格格不入的。
畢業(yè)后,因為自己的不成器,我有意無意避開進入母校。母校的一草一木,也只能放在內(nèi)心深處慢慢回味。而鐘樓,是我面臨殘酷現(xiàn)實的第一站,想起她,卻是一絲疼痛的甜蜜。
這種感覺,或許會伴我一生,揮之不去。
鐘樓的鐘聲,也會不經(jīng)意間在心靈深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