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夫贖罪

楊民比我大十歲，一九六六年他當紅衛(wèi)兵造反司令的時候，我十三歲，還是紅小兵，我在楊民鞍前馬后。因為那時候，我年紀雖小，但已經有了崇拜，說實話，我很崇拜楊民?，F在就說說楊民的故事：

                〈01〉

楊民，一個二十三歲的人就能呼風喚雨，在我們大隊，誰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當了司令之后，更是叱咤風云，縱橫捭闔，馳騁疆場！文攻武衛(wèi)并駕齊驅。

楊民父親當過半年國民黨代保長，楊民為了表現自己大公無私，在司令部召開的會議上，自告奮勇提出要開父親的斗爭會，同仁們都說：伯父出身貧農，當了半年代理保長是被逼迫的，任職期間，又沒有抓了壯丁，又沒有欺負過窮人，不是斗爭對象 ，楊民卻不答應。革命就應從自己做起，不可能有半點徇私枉法行為。于是，在楊民的親自主持下，大隊開了楊玉龍的斗爭會，因為沒啥向紅衛(wèi)兵可交代的，楊玉龍被親兒子用繩索捆綁吊了起來，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從此，楊民和父親楊玉龍結下了深仇大恨，父子關系惡化，互不理睬，形同陌路。楊玉龍打心眼里認為兒子不肖，是投胎來報前世之仇，把他看成是一個魔鬼，見了他像躲瘟神般繞道而行。

楊民和楊玉龍的恩怨情仇成了楊村人的集體記憶，基本是家喻戶曉。對待這個問題人們很糾結，持有不同看法，一部分人認為楊民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對父親恩將仇報；一部分人認為楊民是個很講原則的人，剛正不阿，只要是人民的敵人，都能劃清界線，不分親疏，一視同仁；還有一部分人持中立意見，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02〉

那年那日，楊民接到一位手下的報告，說是一個姓陳的教書先生罵了紅衛(wèi)兵是土匪強盜，搶了他家祖?zhèn)鞯挠穹穑嘎断⒌氖顷愊壬挠H侄子紅衛(wèi)兵的一個嘍啰。陳老師家本來就出身富農，他父親又是民國國立師范學校的教務主任，國民黨員，解放初被鎮(zhèn)壓了的。陳老師有文化被新政權重用當了老師。加上陳老師夾著尾巴做人，對三歲孩子都是滿臉推笑，逢人便唯唯諾諾，五七年沒有被劃成右派。此次文化大革命紅衛(wèi)兵們抄了他的家，那些祖人留下的名書畫作品以及古董被悉數抄走，特別是抄走他愛不釋手的明代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伯虎那幅松鶴延年圖真跡和宋代的玉佛，他氣得吐了血，但敢怒不敢言，在紅衛(wèi)兵們走后，見安全了才罵了一句強盜土匪。話一出口，被從茅廁里出來的親侄子聽到，侄子才加入了紅衛(wèi)兵幾天，司令當時是要他遞上投名狀才肯批準他的，后來經幾個二毛頭說了許多求情的話，提前批準了?，F在機會來了，叔父這句惡毒攻擊紅衛(wèi)兵的話足以可做投名狀，于是他把敵情報告了副司令，副司令又令馬崽轉告楊民司令。

楊民回到家，聽到父親房里有人說話，他把耳朵貼到門上聽了起來。

”玉龍兄，我闖禍了，今天紅衛(wèi)兵抄了我的家，他們走后，我罵了一句土匪強盜，被我那個在茅廁里拉屎的侄子聽到了，他馬上出門報告去了，可能我要大禍臨頭了?！?/p>

”你確定你侄子聽到了嗎？“

”確定的，我罵時是站在茅廁邊，我侄子也參加了抄家，我以為他們都走了，沒想到那個剁腦殼的還在茅廁里拉屎?！?/p>

”那事情就大了，我家那個夭壽的民坨連親老子都斗都捆，更何況是你？若被他捉了，還不打死？現在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楊玉龍與那個陳天昊老師從小玩得好，兩人又同年同庚，便認了同年（方言，同年出生的人認做親戚），一直以來都相互往來，親如兄弟。

”走到哪里去呢？龍哥，怎么如今這些年輕人變得六親不認了，真讓人匪夷所思。“

”你連夜逃到西鄉(xiāng)斜頭去，張家我有一個最好的結拜兄弟，他人品第一的好。我總不會相信，一個諾大的國家不會長期讓這些二流子、痞子操控的?！?/p>

楊民聽得一清二楚，父親不但罵自己的毒話，還罵紅衛(wèi)兵是二流子和痞子。這還了得！他頓時火冒三丈，怒發(fā)沖冠。便立即跑出家們召集紅衛(wèi)兵到通往斜頭的路上埋伏。待天黑后，陳天昊拿了包袱走到山崗邊，楊民他們一擁而上，就把潛逃的反革命分子陳天昊捆得嚴嚴實實，帶到大隊紅衛(wèi)兵司令部通夜斗爭、審問、整材料。

陳天昊被折磨了一個多月，天天挨斗挨打，寫交代，他實在忍受不了，在那個風高夜黑的秋夜自己到河邊壩氹里淹死了。楊民他們還不準尸體下葬，說要擺放到大隊部門口用做反面教材，批腥批臭，真的是到了尸體腐敗得臭不可聞才被幾個紅衛(wèi)兵用爛曬簟滾著埋到亂葬崗，陳老師入土后，他愛人也懸梁自盡了。兩條鮮活的人命，幾天時間就沒了。

楊玉龍知道是楊民那個砍頭的聽到消息后干的，他對兒子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他早點死去。在后來的一年多里，楊司令還做了不少孽障事，如把地主張老六的腿打斷至殘。楊民也從此和反動派老子徹底劃清界限，出入家們再也不理不睬父親，母親勸他，他總是惡狠狠的說：”他是我們的敵人，要堅決打倒！“

                〈03〉

又過了兩年多，楊民被逮捕了，因逼死人命，被判了兩年徒刑。楊玉龍拍手叫好，他久已勾下的頭抬起來了，彎下的腰直起來了，他揚眉吐氣了，逢人便說：”報應來了，民坨這剁腦殼的太判輕了，本來就犯了剁腦殼的罪！”

楊村又恢復了平靜，猶如池水散了漣漪又風平浪靜了。只是陳老師的兩個兒子將父母重新葬在一起，樹了一塊巴掌大的石碑，楊玉龍面對同年老庚的墳墓，大有”……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之感慨，他萬沒想到，當一個國家所有的年輕人瘋了的時候是多么可怕，連父子都反目成仇，更何況不熟之客？乃至于這些瘋子連自己都折磨自己，這是中華民族幾千年都沒出現過的事情啦！

三年以后，楊民母親天天到村口盼望著兒子歸來，她已經滿頭白發(fā)，地腳一踮再踮，把頭一昂再昂，把眼一睜再睜，把散開的眼眸視線聚成一條線，極目遠眺，自言自語：”民坨該回了，已經三年了，難道真的被他爹斷死在外面了？難道他就狠心的不要娘了？“

春歸了，冬來了，花開了，果熟了，紅消了，翠蓋了。四個年頭了，母親臉上的溝壑更深了。”民坨啊，你還在人世嗎？只判了兩年，為母的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秋風掃落葉的日子，法官分明只宣判了你判處有期徒刑兩年。開公審會的那天，是在涼山界那個露天法場，娘在人群里一個勁的擠，擠到臺子邊，大聲叫著你的名字，你也看了娘，眼里滲出了悔恨的光，你讓法警押走，還三次回頭看了娘，娘目送你們一行被押上囚車，娘看著囚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四年了乍就沒回來呢？莫非已經在牢里……莫非被你親爹喊天喊靈了？不可能，不可能，娘是胡思亂想的！“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六個年頭了，楊民的娘腦子模糊了，每天從日出到日落，走在山路田埂上，哭著、笑著、嘴里語無倫次的囁嚅著：”民坨回來了？娘就知道了你沒事的……快快，隨娘回家洗澡，把牢里的晦氣洗干凈……民坨，你說，他干那些喪心病狂的事，不是出于你內心的，是有人指使的，是有人給你下了癩狂藥……“這位白發(fā)蒼蒼的人母一直在癡癡的盼望兒子回家，到第七個年頭，母親倒下了，嘴不能說了，腳手不能動了。那一年冬天，大雪粉粉下，兩晝夜，村莊、田野、山嶺除了白色已看不到任何顏色，楊民母親滿了六十年歲的那天，就永遠離開了人間?！鄙奖緹o憂，因雪白頭；水本無愁，因風起皺。當世界都靜下來了，你還在為誰心傷？“

                 〈04〉

楊民到了監(jiān)獄才如夢初醒，他反復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在那種激情燃燒的歲月，腦子里成了一推烈火，人就變得六親不認，變得殘忍暴躁，連自己親爹也不認識了。不知道改變他的這股力量來自何方？并且也不只他一人，國家這么大，像他這種人，是成千上萬涌現，可如今入了囹圄，鎖于鐵窗，卻沒有看到救世主，盡管身己受到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煎熬，他只是承受，無艾無悔，因為自己同樣用更殘酷可怕的手段折磨了數以十計的人！

兩年監(jiān)獄生活很快就過去了，當他走出那座讓他敬畏的、戒備森嚴的獄房獲得自由后，他到有了新的迷惘，天空地闊，他該走向何方？父子已經反目成仇，是父親一張一張證明材料把他推進監(jiān)獄，是父親當著他的面喊天叫地，是父親咒他不得好死。如果他回到那個家，除了父親不會接納他外，還有村子里的父老鄉(xiāng)親能原諒他嗎？也許一生都會活在人們的白眼和唾沫星里，沉重的心永遠也得不到解脫！最后他決定此生不歸故土，就漂泊流浪在他鄉(xiāng)，他向家鄉(xiāng)方向拜了三拜，一拜父母，二拜被他踐踏過的人，三拜父老鄉(xiāng)親。他起身，無目的地向背離家鄉(xiāng)的方向而去……

楊民爬了一輛運煤的貨車來到南方的一座城市，但身上沒有分文，到了中午時分，他覺得餓極了，做為一個七尺男兒，他不想去當乞丐，強忍著饑餓走在街道上。這時，他看到路口有一塊木制的廣告牌，上面寫著某工地招收小工，八小時一個工作日，包吃住。他心里一亮，真正是天不生無路之人，他馬上把聯(lián)系電話抄了，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馬上打了個電話，電話撥通了，那頭問了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立即答應他到指定地點去面談?？墒牵瑮蠲裆砩蠜]有一分錢，他對電話亭的那個老頭說：”老師傅，我是從湖南那邊過來找事干的，不幸身上的錢被扒光了，現身無分文，我打了三毛錢的電話，脫件衣衫押給你老人家可以嗎？“那個老頭看了看他，不像是說謊，加上剛才打電話是聯(lián)系工地做工，他確認這個二十七八的小伙子絕對不是騙子。人出門在外，誰沒有一個為難的事呢？這個老頭是個退休干部，沒有事做，到這鬧市岔路口擺個電話亭，兼賣些報紙雜志，以消遣時光，他并不缺錢，兩夫妻都是退休人員，兒女們都有工作。于是，這位老師傅不但不收楊民的電話費，而且給了他五十元錢做為找工坐車和生活費。

楊民很感謝這位老人，拿了錢，問了老人的姓名，要了老人的聯(lián)系方式，向老人三躹躬，轉身離開了老人。這時，楊民眼眶里涌出了淚水，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流淚，判刑時，媽媽給他送行，他都沒有流過淚，到此時，他才想到：原來人性的弱點就是因為缺少愛，所以自己那些年才干出那些薄情寡義的事來，真可謂害人害己！世界本就美好，人之初性本善，丑惡來自心術的不正，行為的不端，缺乏反思的頭腦，容易被魔化。他楊民決心痛改前非，凡事由自己主宰，完成人生的逆襲。

楊民扎扎實實的在工地搬磚砌墻，增來了自己的勞動果實，年底本想回家看望父母，可思來想去，總覺得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受了他禍害的那些鄉(xiāng)親，所以他決定不混出個人模狗樣誓不回鄉(xiāng)。于是，才導至他母親望穿雙眼都沒盼回他歸來，在楊庒人們的意識里，這個造反司令已經不在人世了，被定義為惡人終遭報應。

                   〈05〉

一晃十年過去了，國家已經改革開放了，楊民勤勞儉樸，在那座城市完成了資本原始積累，開始進行大刀闊斧的搞企業(yè)。他在一個叫大亞灣的地方廉價購買了數十畝荒地，和人合伙搞起了房地產，不幾年就成了富豪，他娶了一個賢淑美麗的妻子，妻子又是個有文化有經濟頭腦的人，給他的事業(yè)幫助很大。

楊民告訴妻子，他是個從小父母雙亡的孤兒，是政府養(yǎng)大了他，十多歲就漂流在外，給人做零工維持生活。妻子很同情他的遭遇，也認同了他的自我生存成長能力，是可造之材。妻子雖然比他少十來歲，不顧家庭反對，毅然嫁給了這個窮搬磚的。

改革開放后，祖國四面八方的勞務向南方特區(qū)輸入。一天，楊民公司招到了兩名楊莊的年輕人，年齡都在二十左右，是初次出門打工的。原來楊民托付人力資源部招工時，特別留意楊莊的人，見人就招，所以這兩個人被錄取了。這兩個人是楊莊陳老師的孫子和另外一個成份不好的也挨了楊民斗的人的孫子。楊民說是要面試，把他們倆叫到辦公室。楊民在家當司令時，這兩人還是孩子，現在對了面雙方都不認識。楊民問了他們的一些基本情況，說是讓他們第二天去上班，根據他們的文化程度給安排了職務。楊民向他們打聽一個叫楊玉龍的老人夫妻的情況，他們告訴他，楊玉龍老婆因想念兒子過度，眼睛哭瞎，悲傷過度，患了神經病，后來又死了。如今楊玉龍獨自一人，又患了病，責任田種不出來，靠村里人接濟度日，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躺在床上的日子多，家徒四壁，屋里臭不可聞。楊民聽了，忙叫他們離開，自己伏在辦公桌上嚎啕大哭起來，悔恨的淚水一會兒就將辦公桌變得斑駁陸離。

夜晚，楊民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的情況向妻子和盤托出。特別說到老父親的現狀，又是淚如雨下。他想立即回家，可早以與父親反目成仇，父親肯定不會原諒他，就是死也不會受他接濟的。鄉(xiāng)親們只所以這樣幫他，也看在他當年與壞兒子堅決斗爭的份上。楊玉龍也就這么個獨生子，從小很貴氣，送他讓了高中，因文革停止了高等教育招生，楊民才沒有機會考大學，回鄉(xiāng)組織人馬，當了司令。

楊民妻子是位最善解人意的女人，在她得知家鄉(xiāng)有一個貧病交加的公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時，頓時臉面表情就顯現出驚詫、狐疑、不滿的表情。她馬上對丈夫說：”你做人怎么這樣不誠實，十多年來，都說自己是孤身一人，你內心的折磨難道能讓你有過片刻的安寧？你的老父母是怎樣在期待自己獨生子歸來？父子雖然有深度的成見，難道就不能釋懷？畢竟血濃于水，更何況一個母親盼兒卻命喪黃泉，那種心的苦痛又是如何的煎熬？你現在趁老父還彌留人世，打算怎么去救贖？“

”這些我何曾不想過？我爹的性格是那么樣的倔犟，九頭牛都拉不轉，當年他是對天詛咒了我無數次的，全方位的、全意識的把我從他心底刪除了，他早就不承認我是他的兒子了，若我突然回到他身邊，會激怒他，出事的。“

”民，那我就替你，不，也是一個做兒媳婦的應負責任，回鄉(xiāng)照顧爸吧，我就說是一個流落在外當保姆的人?！?/p>

”可是，我們的孩子才六歲，他能離得開你嗎？“

”孩子很聽話，我們也請個保姆接送他上學就行了?！?/p>

為了贖罪，楊民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他只是心里有點過意不去，覺得對不起妻。在自己艱苦打拼的日子里，她來到他身邊，給了他動力，奉獻了深情的愛。如今，做上了闊太太，又得代自己到那個貧窮落后的山村去侍候一個病榻上的糟老頭子，那分明是去受罪。他很感激妻，同時也悔恨交加，當初為什么為了信仰崇拜竟失去理智，失去人性，把同是人的同類當做豬狗一樣折磨，甚至包括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盡管再悔恨，又有什么意義？陳老師夫妻飲恨離開人世，還有肉體被打殘的張六爺，還有不少心靈受到永久創(chuàng)傷的父親母親以及其他無辜者。這一切能挽回嗎？他們對自己能原諒嗎

                      〈06〉

楊民妻扮成一個村婦來到了楊莊，來到楊玉龍床前。

”大伯，我是當地民政局請來侍候你的保姆，我的生活費用和工資都是政府給的，不要你老人家負責的。從此后，你老就可以安享晚年了?！皸钣颀埧戳丝囱矍斑@個慈眉善目的年輕女人，從心底里感謝黨和政府，能給自己顧請一個這么年輕的保姆。他又想：自己不就是一個鄉(xiāng)村農民嗎？不但沒為國家做過什么大貢獻，而且還養(yǎng)了一個壞透了的兒子，給楊莊人民施以惡行，其罪不可饒??！他很感謝政府，激動得老淚縱橫。

楊玉龍在媳婦的細心調理下，身體好了許多，媳婦又將他放到醫(yī)院老年人療養(yǎng)中心進行療養(yǎng)。等父親情緒穩(wěn)定之后，她便慢慢問起他的身世，楊玉龍長嘆一聲，便聲淚俱下的敘述起來了：”我們夫妻只生養(yǎng)了一個兒子，叫楊民，從小我們對他驕生慣養(yǎng)，總是任著他性子，握在手中怕握壞，含在口中怕化掉，從來舍不得打罵。后來又一心送他讀書，雙手不沾陽春水，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僧斔咧挟厴I(yè)后，國家就搞什么文化大革命，連大學都不招生了。他卻響應什么文革小組的號召，在咱們楊村組織起紅衛(wèi)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當了司令，變得像條瘋狗，到處咬人，打殘別人，又逼死人命，還把自己老子捆綁開斗爭會。后來，這革命熄了火，我親自告了他，他被判了兩年徒刑，可就一去不復返了，十多年了，他媽朝思暮想，早盼晚望，也氣成了病死去了。不知道他如今還在不在人世?！?/p>

”伯父，如果你家楊民還活著，你能原諒他嗎？”

”唉，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怎不能原諒？只是那些死去的和深受其害的人不能原諒他?！?/p>

”伯父，如果楊民還在，他一定出息了，只要父親能原諒就好，至于別人可以補償。那個年代，那種運動也不能全怪楊民的，全國各地都一樣。楊民是受到了蠱惑，受到指使，你老人家一定要原諒他！“

楊村的楊玉龍被一個年輕保姆侍候一年后，卻消失在了楊莊，有人親自看到是保姆帶上了一輛開往深圳的大巴車，從此就再沒有回來過。

再后來，陳老師的孫子在外面發(fā)了大財，做到了一家規(guī)模宏大的房地產公司的部門經理，他回鄉(xiāng)后，說老板姓楊，是同鄉(xiāng)。第二年，陳老板回家說是自己大老板授意他帶張六爺兩個孫子去公司做事，幾年后，張六爺的孫子們也發(fā)了，開著豪車回來了……

（本故事情節(jié)多為虛構，人名如有雷同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