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三縣交界之地,麗華和我家相隔咫尺,可以說雞犬之聲相聞。我和她在小學一直是同班同學,每天上學放學總是走在一起,雖然她是外縣人,我從來沒輕視她。
上初中,我們倆一起進了樅樹山中學。我們家到樅樹山有將近二十里,要經(jīng)過滔溪、油嶺,翻越山高路陡的立志嶺。每天清早,天剛朦朦亮,我便去叫她,于是我們倆一起去上學。
初中階段的學生思想很復雜,同學之間開始分派系,分本縣和外縣,分男生和女生,有的甚至開始了朦朧的愛情。上學路上,看到那些大班男女學生打情罵俏,心里覺得好笑。在我看來,他們不像同學之間的友愛,更像少男少女在談戀愛。
初冬的一天,黎明籠罩在晨霧中,遠處的村莊白茫茫一片,近處的樹木葉子已經(jīng)枯黃,北風吹來,紛紛落下。
通往油嶺的是一條彎彎曲曲泥土路,路旁的野草過了腳背,露水把我的布鞋浸濕,褲管也濕了長半截。我卷起褲管,走在前面趟露水。麗華在我身后。我們倆來到油嶺,上學的同學回過頭來看著我們倆,好像在笑話我。為了不讓麗華難堪,我和她相隔一段距離。
開始爬立志嶺,前面那些少男少女們背著書包邊走邊說笑,笑聲驚飛了樹上的小鳥。麗華走在最后面,她是外縣學生,又是漂亮的女生,男生挑逗,女生嫉妒,她成了眾矢之的。
“大個子,你對麗華那么好,你們是兩口子,娶回去生個胖娃娃,像個大冬瓜。”一向流里流氣的大班同學取笑道。
我聽了漲得滿臉通紅,偷偷看一眼麗華,看到她在流淚。
麗華的眼淚刺痛了我的心,我像發(fā)怒的獅子沖過去和那個大班學生拼命,嚇得那個大班學生撒腿就跑。
麗華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這些不堪入耳的痞話對她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我想安慰她幾句,又怕引起非議,沒辦法,只好把那份純潔的友愛珍藏在心底。
我為麗華抱不平,在同學中引來了一大堆非議。有人說我看上了麗華;還有的說我是“叛徒”,幫外縣人說話;還有人說我拍馬屁……總之,一路上說什么的都有。
好事不出門,丑事傳千里。這件事很快傳到班主任耳朵里,班主任找我談話,問我怎么回事?我把上學路上同學們常常欺負外縣學生,尤其是侮辱麗華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班主任聽了將信將疑,不過他還是警告了我?guī)拙洹?/div>
接下來的日子,上學路上麗華還是受欺負,有時,她甚至不敢來上學。沒有她和我一起上學,我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她家,邀她一起上學,并且保證今后誰也不敢欺負她。麗華相信了,第二天又和我一同上學,一路上果然沒有人說那些臟話,也沒有人歧視她,不過,大家一雙雙好奇的眼睛都在看著她。
以后的日子,再也沒有人欺負麗華,即使我和她走得很近,也沒有人敢笑話。麗華不再有顧慮,上學路上她可以抬起頭來走路,慢慢地,她成了班上的尖子生,同學們心目中的偶像。
畢業(yè)了,麗華考上了省重點中學,我也考上了,我們倆都感到興奮。
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約我見面,問我一個很特別的問題:為什么同學們對她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
這本來是藏在我心底的一個秘密,面對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我只好實話實說:“我對他們說‘我們倆在談戀愛’,誰要欺負你,我就跟誰沒完。”
她聽了,莞爾一笑,說道:“你呀,壞透了!現(xiàn)在還談嗎?”
我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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