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從來和宏上班的第一天,每天從宿舍走向上班的路上,都會看見一個“同事”,穿著和宏的廠服,踩著三輪車,在工業(yè)區(qū)的街道上,悠閑的晃著。
“同事”四十來歲的樣子,身材瘦小,頭發(fā)枯黃凌亂,臉頰有著同樣枯黃凌亂的絡腮胡須,腳穿一雙破舊的拖鞋,下身穿一條深藍色的褲子,上身穿著和宏品質部黃領的夏季廠服;廠服被穿得皺巴巴的,己看不出原本布料的顏色。裸露在外的肌膚,因為日曬雨淋,己經成為棕黑色。長期沒有換洗的緣故,加上滿身臟污,肌膚與衣服完全混合成了烏黑色。與他全身臟污不相稱的就是他騎的三輪車,三輪車看起來較新,能清晰的分辨出三輪車的顏色,輪子的鋼圈也閃閃發(fā)亮。 我剛進廠時是夏季,每天清晨上班路上,都能看到他騎著三輪車在工業(yè)區(qū)的街道上,目光渙散的,在街道的角落與花壇中四處搜索著,車斗總有幾個空飲料瓶與易拉罐。但卻很少看到他下車去,像其它撿垃圾的人一樣在垃圾桶內翻尋。
有天中午和同事下班,天氣很熱,看見他躺在街道邊的樹蔭下,身下沒有墊任何東西,沉沉睡著了,三輪車就擺在他身旁。從他身邊經過時,我看了他幾眼,同情中竟帶有些許羨慕。人生在世幾十年,任何東西生不帶來,死也帶不走,如果能像他這樣隨遇難而安,天地被,地當床的生活,也是一種快樂。我問同事,這個人是我們廠的嗎?為什么穿著我們廠的廠服,卻在外面撿垃圾,又睡在這里,他沒地方睡覺嗎?同事告訴我,他不是我們廠的同事,他的衣服是從我們公司廢棄的垃圾里撿來的,他是長期在這里游蕩的流浪漢,這段時間天氣炎熱,不管天晴下雨,他都睡在這里的樹下。
流浪漢?難道他沒有家庭,沒有兒女嗎?為什么要在這里流浪?為什么他不像別的流浪漢一樣,向別人乞討,哪怕是討一口吃的都沒有。而且還有這么新的三輪車,天天拾著荒貨,但每次看到他的車斗里廢品卻少得可憐,為什么他不去撿下車就能撿到的飲料瓶子。他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可我從來沒看到他像別的流浪漢一樣,裝瘋賣傻,衣不遮體。他難道還想告訴別人他不是流浪漢,想保持著最后一份尊嚴,在徹底墮落與重燃希望的邊緣掙扎著嗎?
以后上班時,我遇到他總會看著他,直到擦身而過,我觀察著他的三輪車里的空瓶子夠不夠多,賣出去的廢品夠不夠他吃一頓飽飯。如果我手里有空瓶子,也會遠遠的扔進他的車斗里,但他不會回頭,仍舊低著頭慢悠悠的踩著三輪車。也許他并不希望我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他,更不希望我這么不禮貌的朝他車斗里扔垃圾。
有一次,我上班的路上看到他低頭站在三輪車旁,手里捧著一個快餐盒,正吃著早餐,我想,是不是他在地上撿了別人吃剩的在吃呢,我用眼睛在他身邊的地上掃了一遍,沒有發(fā)現任何跡像。卻發(fā)現他恨不得把頭埋進快餐盒里。也許他是用賣廢品的錢換來的早餐吧!
二
今天天氣很冷,下著小雨,我和同事打著傘,去上班,又看見了他,他坐在一個沒有任何遮擋的水泥臺階上,外面套著一件不合體的臟西服,弓著背,單薄的身體輕微的顫抖著,形影不離的三輪車沒有在身邊,手里提著一個黑色食品袋,里面裝著幾個空瓶子,臉上的臟污下透著蒼白。經過他身邊后,我不時的回頭看他,看到他用手支撐著水泥臺階,慢慢的站起來,卻又快速的坐回去,努力的掙扎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幾次我停住腳步,想回去扶他,卻最終沒有勇氣回去。我心里祈禱著,希望老天能變晴朗起來,讓天氣變暖和一點;希望他能站起來,哪怕只走幾步移動到能擋雨的屋檐下,也希望他求助,能有好心人把他扶到到避風躲雨的地方。同事問我是不是丟東西了,怎么老走走停停,我沒有回答,我真想告訴他,我是丟了一件最珍貴的東西,卻沒有勇氣撿回。我怕同事嘲笑我,裝什么B。我怕過去扶起他后,被別人認為他是我什么親人,遭遇異樣的目光。我更怕讓別人誤會,是我傷了他,讓他走不了路。。。。
中午下班時,雨己經停了。從那里經過時,我真希望不再看到他,我怕看到他,可遠遠望去,他依然坐在那里,整整四個小時,他仍然坐在那里。在距離他差不多還有20多米的地方,我像做賊一樣四處張望一番后,掏出錢包,將20多元零卷成一卷,緊捏在手里,走到他身邊,他嚇了一跳,抬頭看著我,我將錢遞到他手里說:“大哥,拿去買個快餐吃吧。”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在他慢慢打開錢的同時,低著頭,像逃一樣離去。
對不起,我沒有勇氣扶你,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有人扶你一把,我更沒有能力幫你,因為我也只是一個流浪漢,我也剛好只能養(yǎng)活自己。
下午經過時,沒有看了他坐那里了,也許他被人扶走了,或許,他己經死去。。。。。。
三
每一個勞動者都值得尊敬,不論他從事任何職業(yè);我看不起那些好吃懶做,自己狗屁不是,卻靠著父母的積累,揮霍無度,趾高氣昂的啃老族;我尊重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辛苦勞作,靠自己雙手養(yǎng)活自己的每一個平凡的人,那怕他只是一個拾荒者,哪怕他是一個流浪漢;只要他不偷雞摸狗,不搖尾乞憐,我都由衷的尊重;可現實社會,尊重的分配卻與擁有金錢的多少成絕對正比,還有多少人愿意去將尊重和幫助放在一個身份低踐的人身上,更不用說一個流浪漢,流浪漢也許只配得上可憐,同情,嘲笑,輕蔑的目光;也許,其實我自己就是一個流浪漢,,,,,,,所以只能自己用最大努力自己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