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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文學(xué) 蠱境(又名《賞心樂事誰家院》)60

        蠱境(又名《賞心樂事誰家院》)60

        楚南老蟲 2012-03-30 18:49 2

        那些歌,那些笑,那些歡樂的歲月,那些幸福的時光``````到哪里去了?柳書記的話好嚇人!豬死了要拿客婆家的人命作抵;這是什麼世道?
                老師說:社會主義社會是人民當(dāng)家作主的社會。再沒有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事發(fā)生了。柳宏發(fā)對客婆兇神惡煞,還要扣客婆的救濟糧,這算不算人壓迫人;人剝削人?
                大前年已在說我們離共產(chǎn)主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現(xiàn)在的人民公社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雛型”。既然離那樣的社會已不是很遠(yuǎn),怎可能發(fā)生餓飯;扣糧的事呢?莫非共產(chǎn)主義必得經(jīng)過柳宏發(fā)式的官員,克扣象客婆這樣可憐的小百姓的命糧才能實現(xiàn)?若果如此,二爹姆媽們;舅舅姑爺們;爺爺奶奶們;客公客婆們誰敢去要那樓上樓下電燈電話?誰敢去吃那土豆燒牛肉?不敢!絕不敢!
                音樂課里教唱: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這柳城沖誰的地位高了?柳宏發(fā)呀!他是至高無限的;他是說一不二的。他可以扣人命糧;他可以霸人妻女。他轄下的社員只是他的奴仆;他的傭人``````這世道何以會如此不公平?
                想不清想不清``````弄不明弄不明``````嗡嗡嗡嗡``````蛆蠅螞蟻尸體``````拱拱涌涌吸血吮髓``````五爺爺``````死尸``````舅舅``````客婆``````老眼昏花,篷頭垢面``````
               “死了就死了!不就死了幾頭豬麼?如今到處還死人呢。莫哭!今天可是你六十歲生日。來來來,咯瘟豬肉正可用來做下酒菜。”客公拖著死豬,滾沸水/刮毛/開膛/解廚/煮燉燜炒,呷菜。呷!干杯。干``````
               “鄒老玉,你喂死五頭豬,拿你家五條人命是問!來人,帶走!”
                客公腳鐐手銬;客婆腳鐐手銬;舅舅腳鐐手銬``````
               “你是國民黨蔣介石!你是惡霸地主黃世仁!我跟你俚拼了!”成功大吵大鬧,手舞足蹬``````
               “成功``````哈崽,醒醒,快醒醒``````看你在夢里跟哪個吵架呢?吵出一臉一頭的冷汗。”姆媽替她揩抹起來``````
                天快亮了,成功怎麼也爬不起來了``````冰梅用臉貼了貼他的額,發(fā)愁了。
               “他客婆,成功發(fā)燒呢。”
               “是麼?莫不是中暑了?待客公回來讓他刮刮痧。天殺的又在催命了。我得上豬場去了。”

                昏昏沉沉,天旋地轉(zhuǎn),若明若暗,似困非困``````成功全身燒得發(fā)燙``````冰涼冰涼的,似是客公的頭臉在他眼前晃動。有力的手指在掐扯他的肌膚``````倦得不行``````被扯得疼痛的肌膚竟刺激不醒沉沉倦意``````肚腹一陣翻拱,便有了排便的欲念。“我要瀉了。”他說。
                 客公即刻抱他去到茅廁``````酣暢淋漓的瀉了一大注綠漬漬,滑糊糊的污濁后,身心輕松了。
                 心清體輕,他依著床欄,慵懶的說:“姆媽,我想吃飯。”
                “好,客公咯就煮。”客公立刻去了灶屋``````
                “姆媽,客婆呢?” 
                “上豬場去了。”
                “豬死了是嗎?”
                “??!你曉得了?”
                “我問呢。我夢著客婆的豬死了。”
                “是嗎?咯就奇了。”
                “客婆的豬真死了?”
                “是呀。一共死了五頭。”
                “他俚把客婆抓走了是嗎?”
                “崽啊,你咯小年紀(jì)心事咯重,咯種事不是你該想的呀。”
                “姆媽,告訴我,他俚是不是把客婆抓走了?”
                “哈崽喲——你在生病,莫探大人的事好麼?”
                “我夢里早看到了,他俚把客婆帶上腳鐐手銬呢。他俚是國民黨反動派。是蔣家王朝。”成功大聲地哭叫起來``````
                “哎呀——冤器,莫喊好麼?叫他俚聽到又該給客婆加罪了。”
                “不——不準(zhǔn)他俚欺侮客婆。我跟他俚拼——”成功大哭起來;冰梅也哭了。她緊緊地抱著他,用自己的胸部死命的堵著他的哭喊``````

                十七日是客婆的花甲之喜,這天,她被關(guān)在大隊空著的谷倉里。看管很嚴(yán),冰梅欲為老娘送口茶都不準(zhǔn),說鄒老玉有破壞集體經(jīng)濟的嫌疑,為防串供,她的家人一律不準(zhǔn)接近。
                上午,五頭死豬被他們派人燙刮了毛,開膛清洗了內(nèi)臟后,準(zhǔn)備連同上面發(fā)放下來的救濟糧分給大隊的各家各戶。
                下午,見社員們?nèi)齼蓛上虬l(fā)放豬肉和救濟糧的祠堂走去,客公不聲不響地拿了一把鋒利的砍柴刀,插進(jìn)縛在腰上的刀卡里,大步流星地向祠堂走去``````
                冰梅感覺勢頭不對,趕緊攙著生病的弟弟,領(lǐng)著一雙兒女緊跟著追了去``````
                祠堂內(nèi)已涌著很多人,客公站在五頭待分的死豬中間,別著頭梗著脖,鐵青了臉。此刻他橫瞪著眼正在火忿忿地吼:“冤有頭債有主,有罪留罪證。今天哪個分食了咯五頭豬,他就給我放人。哪個不放人又要分豬肉,我不讓他跟咯一地的死豬一樣,就不在世上為人。”說畢,他將柴刀嗖的抽出,“咣當(dāng)”一聲擲在桌上。
                眾人噓唏有聲,欽佩之色溢于顏表。誰都曉得,鄒老玉關(guān)得冤,人們懾于柳宏發(fā)的淫威均敢怒不敢言。又礙于柳孝義發(fā)難占理,沒有人為分得幾兩瘟豬肉去傷一個好人的心,于是社員們陰一個,陽一個的便離去了一大半。
                人們都走了。大小隊干部留下的沒幾個,其余便是陶秋紅一家四口;陶冰梅母子仨;陶承喜和柳孝坤。此刻楚暗蘭也在,她額上貼了一塊藥棉紗,那傷無疑是昨天被成功扔的土坨坨打的。這女人拉著春芬立在柳青青的身前,象觀看別人的事一樣,觀看事態(tài)的發(fā)展。
                柳宏發(fā)拉長臉,陰郁地踱到柳孝義面前,說:“依起來我該叫你滿滿。你呢,眼里從來沒有我。老得不識敬重??!你婆娘喂死了集體的豬,你想想該如何辦?” 
               “咯件事由我嗎?”老漢乜斜眼,藐著這權(quán)大勢重的宵小晚輩。 
               “咯件事不由你!”柳宏發(fā)聲嘶力竭,手隨音起,揮出了一個斬草的手式。
                孝義老漢扯轉(zhuǎn)眼,不屑地哼出個冷笑:“咯件事不由我怕也由不得你。你去訪訪看,哪個大隊不在發(fā)豬瘟?我婆娘三寸小腳都六十歲了,硬就要她學(xué)楊令婆婆,給她評六分工,你倒壓著她養(yǎng)三十頭豬。她一個人剁豬菜,燒火煮潲端潲盆,一年到頭累得昏天黑地??└C條豬,她一沒餓了它;二沒凍了它;三沒漚了它。豬病了,她顛著一雙小腳,趕十幾里路去請獸醫(yī),我一家老少,她從沒服侍得咯樣恭敬。你憑哪條拿她是問?反過來我問你柳宏發(fā):你強制社員在冷浸田里種三季稻,連續(xù)兩年顆粒無收,累死餓死關(guān)死整三十五條人命,你不光不認(rèn)罪,反把罪過推到我外甥和姐夫身上,將他父子折磨至死;再看看辦公共食堂那陣,你脹得巒心蒙油肚腹起膘,大腿比我俚社員的腰還粗。你多吃多占反嫁禍無辜,逼人至死??偣踩藯l人命啊!我小民百姓自認(rèn)天降橫禍,找你當(dāng)官的算過賬麼?”
               “呸!好你個柳孝義,真是反天了!你竟敢記我共產(chǎn)黨的變天賬?!”
               “放屁!共產(chǎn)黨沒叫你私設(shè)牢獄!共產(chǎn)黨沒叫你卡人命糧!共產(chǎn)黨沒叫你霸人妻女!你是共產(chǎn)黨的敗類!共產(chǎn)黨若曉得你的累累罪狀,不法辦你才怪呢。”
               “好呀!你俚都看到了嗎?國民黨兵痞柳孝義攻擊共產(chǎn)黨;攻擊總路線;攻擊人民公社,作為大隊的干部,你俚都死了麼?還不快給我抓反革命!”柳宏發(fā)腦羞成怒,沖著他的手下大喊大叫``````
                見他摩拳檫掌似要動手,柳孝義從桌上搶過柴刀,揚在身前說:“來吧。我活膩了!老子立起一豎,倒下一橫。橫豎是孤鬼一個。殺倒一個抵命;殺倒兩個賺本;砍倒你三四個,死也劃得來。”
                楚暗蘭看到這種情景,悄悄地跑出了祠堂。她是去找卿遠(yuǎn)英的。她想,只有卿遠(yuǎn)英才能制止事態(tài)的惡化。柳宏發(fā)見柳孝義舉起了兇器,他拉開架勢欲動手,這時陶承喜和陶秋紅姐弟雙雙跪在柳宏發(fā)面前,緊抱著他的大腿說:“柳書記行行好,放我娘娘崽崽一條生路吧!我俚求您,,為您磕頭``````”
                成友和春分及啞妹姐弟被嚇得哇哇大哭;成功氣得高聲罵:“柳宏發(fā)是國民黨!柳宏發(fā)是蔣介石!柳``````”
                陶冰梅見兒子如此激忿,趕緊將他拉到身邊堵上了他的嘴``````
                柳宏發(fā)正待歇斯底里大發(fā)作,已懷著身孕的卿遠(yuǎn)英及時出現(xiàn)在祠堂的門口。見祠堂內(nèi)劍拔弩張的情景,她緊皺著眉頭有所克制地喊:“柳宏發(fā),你出來一下。”
                柳宏發(fā)先是一怔,爾后有所顧忌的走了出去。夫妻倆在外面似乎爭執(zhí)了一番。少頃,柳宏發(fā)進(jìn)來了。他沖柳孝義一家人打著官腔說:“接到上級通知,我得去公社開會,沒時間處理這件事。為了使大家分到糧食和豬肉,暫時放鄒老玉回家反省。兵痞柳孝義窮兇極惡,持刀殺革命干部,已構(gòu)成了反革命罪,大隊支部為顧全廣大社員這個利益和這個大局,對他另行處理。現(xiàn)在我宣布:柳孝義回家閉門思過,爭取主動認(rèn)罪。否則,決無好下場!” 
                這件事能如此收場,無疑是楚暗蘭幫了柳宏發(fā)的忙。豬死于瘟疫是不爭的事實,柳宏發(fā)信口雌黃已經(jīng)錯了,再加私設(shè)牢獄,更是大錯特錯。如果她不暗中請出卿遠(yuǎn)英轉(zhuǎn)好這個彎,上面若認(rèn)真追究,事實于柳宏發(fā)是不利的。
                鄒氏雖被釋放了,柳孝義一家既沒分到一粒救濟糧,也沒分到一兩豬肉。這種懲罰沒有興師動眾,又很實際地剝奪了受責(zé)者的利益,這才是懲罰人的最佳辦法。只可憐柳鄒氏的花甲之喜,連分享瘟豬肉的資格都沒有。三家人,除楚暗蘭在外,十一張嘴,僅拿了陶秋紅一家分到的半斤瘟豬肉為老母做了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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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列表

        兵子駝

        看了,寫得不錯,有生產(chǎn)隊里面的味道.

        313年前

        兵子駝

        我來頂樓主.............

        21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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