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年關(guān)將至的歲末,我卻思念起我的故鄉(xiāng),鄉(xiāng)愁如一根長長的風箏線,總是輕輕地牽動著漂泊的心。
此時的故鄉(xiāng),天寒,屋白,該落雪了吧。院子里的那株臘梅,一定又盛開了。朦朧中,仿佛又見到年少的我,倚在窗前,清冽的花香透過木制的窗欞,一直來到我的臉旁。閉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整個人都覺得十分清新。側(cè)耳細聽,仿佛又有小伙伴來喚我,一同去林中踏雪,一同去寺廟玩耍。母親照例在廚房里忙碌,準備糯米糖、臘八粥,父親也在一旁幫手,裹粽子、炸年糕,豐盛的年貨,忙碌的身影,期待著又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最愛故鄉(xiāng)的那條老街,少年的我,時常在冬日的黃昏,獨自一人走在青石板的巷子里,看暮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最后終于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于是慢慢地踱步,聽鞋底敲擊石板“篤、篤”的聲音,兩旁屋子里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橘黃色的燈光透過糊了白紙的窗扉,淺淺地投到街外。窗格的正中,貼著兩個方方正正的“喜”字。我于是一邊想象著窗戶里面的故事,一邊走過了一扇扇緊鎖的門,一扇扇明亮的窗,心里忽然有一種深深的感動,為這寧靜的冬夜,為這平凡喜樂的人生。
最愛故鄉(xiāng)的山,那是大別山延伸到長江中下游平原的一部分。這綿延而峻秀的山脈,對生長于這一方土地的人們來說,就好似一位寬容而博大的守護神。而淳樸天真的山里娃,更是將大山當作了嬉戲的天堂。春天,一山的青翠,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如繁星點點,迎風開放在山草林木間。最愛和小伙伴去采花,采了滿滿的一懷,編成花環(huán),或回家后插在瓶中水里,童年的夢因此而繽紛。晴天可上山摘野菜,雨后可上山采蘑菇,秋天來臨,當滿山的芒草在風中招搖的時候,又到了采栗子的時節(jié)。故鄉(xiāng)的大山,如一位寬厚慷慨的母親,無私地奉獻著自己豐盛的寶藏,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大山的子孫。
最愛故鄉(xiāng)夏日的荷塘,荷塘通常是與稻田交錯分布的。一到夏天,田田的荷葉一下子就填滿整個池塘,接著又開出朵朵粉紅的荷花。宋詞有云:“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雖然沒這么夸張,但也蔚為可觀。常常在夏日的傍晚,沖完涼后,和妹妹一同去田埂上散步。晚風輕拂,稻田里蛙鳴陣陣,亭亭的荷花一望無際,空氣中似有縷縷清香襲來。有時也會挽了竹籃到塘邊洗衣,棒槌一邊在石板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一邊和妹妹撩起水珠兒打水仗,清脆的笑聲便在荷塘里回蕩開來……
更愛淳樸厚道的故鄉(xiāng)人,時常讓我魂牽夢繞,縈掛于心。那賣豆腐的三姑,是否還常和釗伯搶生意,使得童年的我視買豆腐如畏途呢?我那飽讀詩書的老舅,是否還在傍晚喝完每天的那杯酒,又拉起那千百次的《二泉映月》了呢?那擺布攤的唐嬸,閨女終于考上了重點大學了嗎?對門成日吵吵鬧鬧的羅家哥嫂,是否終于也偃旗息鼓,相敬如賓了呢?我在院子里栽下的那棵泡桐,一定長得很高了,在夏日是否也能撐起一方綠蔭,讓父親能在辛勞之余稍稍小憩呢?
一別故鄉(xiāng)已十載,而故鄉(xiāng)的音容笑貌,卻時時在我心中,猶如母親的目光,父親的叮嚀,伴我在遠方的都市里,走過一個個的春夏和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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