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老家,過年是從大年三十開始直至正月十五才告結束。正月初一至初五,要把主要親戚(方言稱作正親戚)走訪個遍;過了初五,才去拜年,是要挨罵的。那幾天,你到我家來,我到你家去――在鄉(xiāng)間的要道上,來來往往的是走親戚的人們。到了親戚家里,先是會受到鞭炮的熱烈歡迎,然后會請你烤炭火,再喝上一杯滾熱的糖開水,接著就是親戚之間的聊天、喝酒吃飯。
大約從初五開始,人們就開始敲鑼打鼓,張羅著耍獅子與舞龍燈了,一直要忙到正月十五凌晨。這段時間是農(nóng)民一年中最開心的日子。娛樂的隊伍,通常是舞獅隊再加上舞龍隊。獅子隊、龍燈隊,主要是男子,女性也有自己的娛樂組織,那就是耍蚌殼,這半邊天們多是年輕漂亮的一群。有的村上搞得隆重的,這三組人馬都得有。
這些鬧春節(jié)的隊伍,日夜都在忙碌。表演時間長一點,花樣玩得多一點,舞獅耍龍的隊伍會選擇生產(chǎn)隊開闊的曬谷坪,照例敲鑼打鼓,接待方得放足鞭炮。完了,隊伍就開始直奔每家每戶――遺漏了某戶人家,會被認為瞧不起別人,戶主會窩火的。一般來說,先是獅子隊進主人家的堂屋,出來后便是龍燈隊進去。如果某戶人家,與這些遠方來的人們有親戚關系,這些娛樂的人們會多玩一會。
獅子隊、龍燈隊有時是半夜來的,人們都早已入夢鄉(xiāng),這時也得驚醒起來,點亮堂屋的燈——至于家香上的一些禮物是早已準備好了的——打開門,點燃鞭炮,等著龍燈、獅子進屋來。小孩也喜歡熱鬧,穿好衣服下床來,隊伍離開自家后,便跟在他們的后邊玩上一陣才回家――瞌睡蟲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這鄉(xiāng)間的娛樂一群,很是辛苦,弄不好還會得罪人。有一年,距我們村上五六里路的龍獅隊來鬧春,周邊的隊都走完了,大伙想快過我們這來了,都在盼著。不料鑼聲漸稀,人家打道回府了。這下好了,我們村非常氣憤,感覺對方瞧不起咱們。村里的領導與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商量:來年我們也要拉起個隊伍來!
第二年,我們村真搞起來了,到周邊地方去鬧上一把,快到那得罪我們的獅龍隊所在的地方,大家也偃旗息鼓,不去了――算是回敬了一個。記得父親回來時,與我們說起很是興奮。接下來,對方的獅龍隊主動到我們這邊玩了一回,我們又于十五的那天去作了回訪,矛盾才得以化解。
獅子隊、龍燈隊,會有一、二人挑著籮筐,那是用來裝人家酬謝物的。好客的人戶,會給一、二個米花或是一、二包香煙,大多放在家香上,挑夫自然也不客氣,會欣然接受。這些禮物會暫時保管好幾天,將根據(jù)人們出勤的天數(shù)來分配,有時是整個活動結束一次性處理,有時作二次處理,活動結束前先得處理一次。分下來,人平所得并不多,就幾個米花或幾包煙。樂此不疲的人們,就圖一個樂。
過了十五,正月十六的那天,人們會把龍燈的身子拿到河邊燒掉--猜想可能是龍歸大河大海的意思--只保留龍頭,第二年舞龍燈時,再扎一個全新的龍身。獅子可全身而退,不會這么處理,來年仍可繼續(xù)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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