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8月初的某天,我從武岡汽車東站乘車到了深圳沙井。
當(dāng)時我妹妹、幾個堂兄都在沙井,我就在附近的馬鞍山村跟幾個老鄉(xiāng)在一起暫住,他們晚上下班后都過我那里來玩下陪我聊下天什么的。
那幾個老鄉(xiāng)在那里租的是一層樓的水泥平房,我那時所謂的暫住,就跟一群“打流”的人睡房頂,一到晚上,不沖涼不洗衣不洗臉不漱口,破席子一鋪,鞋子往上一擱當(dāng)作枕頭就和衣睡覺了。以天為帳,水泥房頂為床;有蚊子在耳邊呢喃,有蟑螂在身上舞蹈;遙望星空朦朧,近聽鼾聲一片。還算愜意。偶爾有人驚呼“查戶口的來了!”一個個如驚弓之鳥,鯉魚打挺而起,鷂子翻身跳樓,突圍而出……
當(dāng)太陽曬得身體發(fā)燙的時候,也該起“床”了,隨便用手抓下臉和頭發(fā),就開始在工業(yè)區(qū)挨家挨戶的找工作了。堂哥有輛自行車,有了它,我比別的找工作的老鄉(xiāng)要跑得遠點也跑得寬點。但是,半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找到工作。
當(dāng)年金融危機、長江水災(zāi)等等,深圳這邊的工作也不好找。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地方住有飯吃就行,好不容易在廠門口看到有招工啟事,湊過去一看,沒戲,不是要工作經(jīng)驗就是要求女性。有幾次,招聘員工的要求不是很高,很多象我一樣的光棍終于把身份證遞進保安室,在廠門外站地筆直,等待人事小姐挑牲口一樣的來挑選我們。幾乎每次都是他們不認識我的名字,直接淘汰。
一天,堂哥廠里招聘員工,這家工廠是日資企業(yè),招工比較正規(guī),每個去的人都有考試機會。我終于有幸參加了一次考試,一看題目,樂了,英語、語文、數(shù)學(xué)都有,而且超簡單,我不到5分鐘就交卷了。等了一個小時后,成績出來了,我考了100分,于是直接進入下一項目,考體力做俯臥撐30個,我做了10來年的體育委員,對我來說太容易了,輕輕松松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完成了,看到另幾個哥們還在面紅耳赤的掙扎,我心里喝了蜜糖一樣。順便瞥了一眼他們的試卷,呵呵,都是50來分的,我更是吃了定心丸??磥?,一天后,我就可以在這家公司上班了,有工衣穿,有飯吃,有地方洗刷,不用擔(dān)驚受怕查戶口……想得正起勁的時候,有個精致的小姐叫我了:“那個張什么什么的過來一下?!蔽移嵠嵉呐苓^去,她揚了揚我的高中畢業(yè)證:“這是真的嗎?”我笑了:“假不了!”“你騙我不懂是不是?別人的殼子都是紅色的,你的是紫色的。你可以走了!”
我是97屆的,畢業(yè)證當(dāng)然跟98屆的不一樣啊。更何況真的就是紫色的,假的就是紅色的??!假的多了,真的就成假的啦!就象歌里唱的那樣“說不是就是不是是也不是”。
于是,我又繼續(xù)找,就連廠圍墻、路邊電線桿上的廣告都不錯過,真正的“地毯式”搜索。遺憾的是,“認尸啟事”比“招工啟事”要多。
8月底的時候,我打算去布吉下水徑我舅舅那里。下午三點的時候在松崗天橋下面被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抬上一輛破車,說到布吉,到晚上八點才到了龍華市場然后說太晚了沒客了不去布吉了,把我丟在岔路口屁股一溜煙跑了。我硬是憑路牌沿著布龍公路摸到了布吉,到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12點了。
在布吉條件稍微好了點,我舅舅的同事在外面租房,是樓房,順便在他們租房里洗了來深圳的第一個澡。記得那天搓了一個多小時,身上的污垢還沒干凈。晚上睡覺的時候,就睡在樓梯拐彎處。黑是黑了點,但多多少少遮露了。工作的事情還是一個樣,沒人要。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在那個沒手機沒CALL機的條件下,消息來得晚了些。知道這些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安葬了。自從去城里讀書后,很少跟他老人家在一起,想起從小受他的寵愛而他的最后一面都沒看到,就這樣永別了。潸然淚下!
終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紙品廠做送貨員,8塊錢一天,包住不包吃。為了節(jié)省,我一天只吃兩個炒米粉,但是也要了6塊。即使這樣節(jié)約,每天才2塊錢的收入。
實在看不到前途,沒做幾天,我就出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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