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來云山,帶著一群早晨七八點鐘太陽般的孩子。小太陽們說,要爬到山的最高最高處,去與他們的太陽兄弟握手、問候。
藍藍的天空中不知從哪兒扯來一塊烏云,化作雨珠。頓時,大珠小珠鋪天蓋地地灑下來。在這山頂?shù)谋P山公路上,覓不到房屋的蹤影。我們師生七八十個只好全方位地任那些大珠小珠在我們?nèi)硭僚?,冒著風雨往前走。
突然,前面一片金碧輝煌, 一座宮殿出現(xiàn)在眼前。小太陽們驚奇了,我愕然了:這云山也有海市蜃樓?驚喜交加之際,奔得近去,才知道這宮殿叫云山電視賓館。外面的喧嘩聲,早驚開了殿門,且有位公主立在門口高喊道:“快進來!”于是,一群落水雞一窩蜂地涌了進去。外面那令我們五月寒的大珠小珠與我們無干了。而在這殿堂里,公主的玉唇里又撒出了一串串令我們寒中暖的大珠小珠。她要殿里的人員趕快生柴火,要我們?nèi)タ净?,去烤干衣服。我的衣服早濕透了,干脆脫下甩在外面坪地邊的一株山茶花上,任你濕個夠。那公主見我只叉一件背心,連忙從房中抱出一件黃大衣來,說給我御寒。我犯難了:五月里穿人家的大衣,我又汗臭滿身。公主窺出我的心思,說:她們每人一件,到了晚上,人人都要穿的。這山上,一下雨就很冷的。于是,公主的大衣披到了我的身上。
小太陽們雖然滿腔火熱,但怎奈高處不勝寒,早已在火堆邊圈了個大圓。這熊熊的大火,烤干了我們的衣服,烤紅了我們的臉膛,更烤熱了我們的心膛。殿中對我們這群不速之客沒有飯菜的準備,但幾十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很快擺在我們的面前。饑餓促使我把那碗份量頗足的面條,三下五除二地拖進肚中。那公主見我這斯雅之人不斯雅,又將一份山蕨菜端出來給我們吃,看見這是山里的土特產(chǎn)菜,我欣然笑納了。第一次品嘗云山的野菜,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穿人家穿的衣服,吃人家吃的飯菜,我能心安理得嗎?墻上那“游客之家”幾個字格外耀眼。這不真成了游客的家了嗎?
風停了,雨住了。我們走出了殿門,也走出了家門。只見頭上的云霧,縈繞在山巒之上,翻騰在我們的腳下!回過頭來看電視塔,必須高高地揚起那不太高貴的頭,塔頂與天堂肯定只差一尺之遙了!
太陽出來了,那公主也出來了。她又把云山的美、大自然的美展示給我們。于是,一副副目光被她的手牽來牽去,牽出一臉的驚訝,牽出一臉的向往!我的脖子被那纖纖玉手牽得扭來扭去,用驚奇的目光看云中的山,看山中的云,看那山澗中的千古絕唱!偶爾,也看那麗人公主!只見一襲紅山茶花色的連衣裙,從容地裹著她那一段如云山青藤的腰。她墜著成熟的風韻,透著迷人的魅力,很女性地蛋著臉,很生輝地明著眸,很風情地撒著笑,很自然地發(fā)出像從玉盤里跳動寶珠的聲音,那樣地大方而熱情,那樣地美麗而迷人!
“啊,你就是……”公主突然向我擲來驚訝的一珠。“我就是我?!蔽壹{悶地語無倫次地回答?!叭昵?,你在中心市場上的攤位上買了我的衣服?!痹S久,我才若有所思,確有此事,且付了錢忘了拿走衣服。幾天后,她二話沒說,把衣服付給我。這時,她掩口而笑,笑我粗心,笑我對生活不認真?!澳悄銥楹斡值竭@里來了呢?”我仍是懵懂?!八吞幜?,人往高處走。這是武岡的最高處嘛!”她又甩出熠熠生輝的一珠。她的大珠小珠還告訴我:人要做生活的強者。她已卷入到商海。商戰(zhàn)中,也要擯舊掘新。新,才有生命,才有發(fā)展。當今旅游事業(yè)方興未艾。她又看中這塊風水寶地來求發(fā)展了!
芳齡的她,看似一朵山茶花,但已是殿堂的公主,又是生活的圣母!我是那些小太陽的老師,她又是我這個老師的老師!她那花一般的芳容,勾我投去一瞥又一瞥;她那海一般的胸懷,令我比云山更癡更醉,也令我心猿意馬!
“有人跑下山了!”不知是哪個該死的在喊。啊,應該下山啦。我能樂不思蜀嗎?我把溫暖了我全身的黃大衣還給了公主,也把我的思緒塞給了公主!當我揭起晾在那株山茶花上的衣服時,才發(fā)現(xiàn)這株粉紅的山茶花格外地高,格外地紅,格外地亮!一花怒放,鶴立雞群!這株山茶花晾干了我的衣服,也撕開了我的情弦!我情不自禁地欲摘一朵帶回蜀地。手剛伸出,只聽得殿堂中有人聲色俱厲地喝道:“這花你不能采!我如夢初醒。對,這花或者不屬于我這個季節(jié)的人采,或者不屬于我這種對生活不認真的人采!否則,是對那靈魂的褻瀆,是對那粉紅色的沾染!
云山頂上的山茶花,你那姣美如新、依稀可握的倩影,永遠珍藏在我心底,時時在溫馨著我,鞭策著我,去做個生活的強者!
【作于1997年6月】
圖為當時在云山之巔的賓館里的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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