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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文學(xué) 奶奶和酒

        奶奶和酒

        水無月 2013-06-16 00:38 8

         那年,我回家辦理戶口遷移手續(xù),順道看望闊別已久的奶奶。

          因一直在外求學(xué)和工作,已經(jīng)很久沒回家看望她老人家了,聽說這些年,奶奶的老年健忘癥越來越嚴(yán)重了,甚至連自己的子孫都不認(rèn)識了,在她的腦海里,遺留下來的只有那段刻骨銘心的苦難,她逢人便向別人訴說……一遍、兩遍、三遍……從來都不知道她是在跟別人說第幾遍了。

         可她畢竟是奶奶,我們得尊敬她、理解她和同情她……一個(gè)歷盡人生苦難的老人,內(nèi)心的苦楚和孤獨(dú),又有誰能懂?

         回家前,我還特意和伯父母通過電話,詢問奶奶近來的身體情況,請求他們在生活上多照顧和多擔(dān)待些,畢竟我們都不在家。伯父母也諄諄告誡我,回家不要給奶奶錢,給她多買些吃的就好……

         在記憶里,奶奶對錢是很敏感的,誰要是給她錢,她會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奶奶很少用過錢,除了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她沒買過一斤肉。除此之外,奶奶就喜歡糖和酒。也許以前苦怕了,奶奶在生活中特別喜歡吃甜食,在水、酒和菜里,經(jīng)常會拌點(diǎn)糖;至于酒,逢年過節(jié)我們會買些給她,剛開始,她是嘗試喝些,慢慢地隨著年紀(jì)的增大,酒量也不斷增大,到后來嗜酒成性。

         奶奶喝酒可是有故事的。聽伯父母說,曾經(jīng)有個(gè)冬天,奶奶說出去撿柴(長久以來保持的習(xí)慣,死前還在撿柴),結(jié)果年老犯糊涂,迷路走丟了,全家急得要死,終于一天一夜后在一個(gè)山坳的田埂下找到她。那時(shí)伯父母都覺得,那么冷的天,在外面過了一天一夜,怕是奶奶熬不過去了。但當(dāng)伯父母出現(xiàn)在奶奶面前的時(shí)候,她張開迷離的眼睛,第一句話就喊:“酒!”伯父母把她背回家,奶奶喝了碗酒就上床睡覺了,醒來后一點(diǎn)事都沒有,倒是伯父母因?yàn)槭芎忻傲恕?/span>

         因此,我回家特意給奶奶帶了幾瓶酒和一些食品。奶奶見到我很高興,雖然她不記得我的名字,但是那種隱隱的血脈相連的親情,讓她很開心,拉著我,噓寒問暖,接過我給她的酒,就說要給我去做飯吃……

         其實(shí)她忘了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做飯了,都是跟伯父母吃的。不過我還是哄她,說有急事辦,晚點(diǎn)回去和她一起吃飯,就匆匆地回公司上班去了,后來聽伯父母說,奶奶那天燒了一鼎的水,說是在給我煮飯吃。聽后我的眼淚就來了,感覺很對不起她老人家。

         這件事后來我就忘了,直到奶奶去世才回去。

         辦完奶奶的喪事,我和父親整理奶奶的住房,將她生前的東西全部燒給她。在敲開奶奶的柜子時(shí),才發(fā)現(xiàn),柜子里有一尺多厚的泥土,滑溜溜的,還長滿了青苔。我的心頭酸溜溜的,跟父親說,奶奶糊涂得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了,竟然柜子里放的都是泥土。刨開泥土,赫然發(fā)現(xiàn)那年我送給奶奶的酒瓶,不由得想起那次騙奶奶的事,心里隱隱不安。拾起酒瓶,才發(fā)現(xiàn)很沉,搖了下,酒瓶的裂口溢出芬芳的酒香??雌靠冢瑧?yīng)該是奶奶用剪刀之類的利器使勁開啟過,可由于她年老力衰、智力退化,使勁翹了很多次,結(jié)果酒瓶還沒有打開就掉進(jìn)柜子,她肯定撈過,但因?yàn)榉块g里太黑,柜子又高,撈不到,想去拿東西幫忙,結(jié)果轉(zhuǎn)身就忘記了……想到這些,我的眼睛就濕潤了。

         父親接過酒,哽咽著說,“你奶奶的身體純粹是酒養(yǎng)出來的,如果不是意外,你看她那膚色、那氣質(zhì),眼不花耳不聾,再活個(gè)5-6年都不是問題……”

         聽父親說完,我的眼淚又來了。想起奶奶曾經(jīng)為整個(gè)家庭受的苦,以及患老年癡呆后遭的罪,而我們這些做子孫都沒能好好守候她身邊讓她終老……哪怕認(rèn)真聽聽她講故事,又或陪她聊聊天,讓她釋放下心境……可終究她還是那樣去了:生于苦難,死于苦難!

         

        (寫給那些即將逝去的記憶!希望奶奶在天之靈還能知道我曾在這樣的深夜里想起她!2013年6月16日0:4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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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列表

        兵子駝

        奶奶你好,樓主,這篇寫得太動情了。我感動中。

        2512年前

        楚南老蟲

        六樓的奶奶該不是《紅高粱》里的“我奶奶”吧?好久不見二郎腿了,近來可好?奶奶的故事更是媽媽的故事;更是姑娘的故事;更是女孩的故事;更是......酒是她們孤獨(dú)心靈的最好慰藉:應(yīng)使淚不流,借酒解憂愁。一壺醇厚釀,辛酸泡里頭。

        2212年前

        雪慧

        “酒是天底下味道最好的東西”。我的奶奶在世的時(shí)候常常這么說。從小就愛喝酒的她,是我們村里老一輩人眼中的能人,人家都稱她為“師傅娘子”。她八十歲那年癱瘓?jiān)诖?,我從深圳回家看她,問她想要什么,她說要酒,我給她買了兩瓶半斤裝的“酒鬼”,她看到酒兩眼發(fā)光,要我扶她坐起來,開一瓶給她,結(jié)果她一口氣就喝了個(gè)底朝天。那可是五十多度的酒啊!

        2412年前

        黃三叢

        想起奶奶“收藏”的那一柜子土和那瓶溢出香味的酒瓶,我們就陪著樓主一同流淚……

        2112年前

        在回鵬城

        一個(gè)歷盡人生苦難的人,內(nèi)心的苦楚和孤獨(dú),又有誰能懂?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3212年前

        楚南老蟲

        沉重的人生;沉重的故事,奶奶肯定沒有走出她的人生見識,那半柜土太獨(dú)特!太匪夷所思了!那半柜土,也許就是奶奶的珍貴收藏。她一生可是以土為伴呀!

        1912年前

        蘇醒/都梁

        內(nèi)容屬實(shí),鑒定完畢!
        奶奶是本寫不完的書。
        也是媽媽若干年后的翻版......

        2112年前

        闖飄

        內(nèi)容屬實(shí),鑒定完畢!
        奶奶是本寫不完的書。

        191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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