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次聽說“中元夜”這 個詞,是在人網(wǎng)姜遠林老師的作品里面看到的。
早在幾天前我就留意到一年一度的鬼節(jié)快要到了,所以初看姜老師那首詩的標題時,我的第一反應猜想是不是和鬼節(jié)有關(guān)系,因為那個“夜”字有點顯眼。仔細將詩句逐行欣賞下去,正如我所猜測,所謂的“中元夜”正是我們老家所說的“七月半鬼節(jié)”,用我們當?shù)氐耐猎捑褪恰敖永峡汀?---接待已逝的先人們回家過鬼節(jié)
在沒出來打工之前,每年的七月半都會看到奶奶忙著張羅祭拜先人的事宜:燒香、點燭、化紙錢;水果,糖餅,豐盛的菜肴擺放在那看不見人影卻能感受到鬼氣的酒席上。
今夜,是中元夜,我想起了我那從未見過面的老丈人,不知他老人家在天國是否過得還好。
我的妻子不是本縣人,是湖南永州的,一個從小過著苦難的日子長大的女孩。七年前我們倆在同一家工廠打工的時候相識相愛,如今我們的女兒已經(jīng)五歲半,兒子也兩歲多了,我們已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
剛認識的妻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世情況,是從她的老鄉(xiāng)那里得知個大概: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離開了她(離異了),五六歲的時候父親丟下她離家出走,失去了雙親。之后妻被同族的一位孤寡奶奶收養(yǎng)了,過著南瓜伴稀粥,紅薯當飯吃,一個月吃不到一塊肉皮的日子。十三歲的時候,年邁的老奶奶去世了,轉(zhuǎn)而跟著同族的另一位堂伯父生活,同樣的也是過著相當貧困的生活慢慢長大。十六歲那年,她那同母異父的姐姐通過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她這個多苦多難的妹妹,兩姐妹抱頭痛哭了很久很久……
我和妻結(jié)婚前兩年,我?guī)缀鯖]有主動問起她小時侯的事,怕她回憶起傷感的童年而更加難過,她的童年是不幸的,是灰色的,所以我不想去觸動她那埋在心底的陰影。
其實妻還是很思念她的那些親人的,偶爾會告訴我說常常想起她那慈祥的老奶奶,還有她那狠心丟下她不管的父母親,思念自己的父母親那是人的天然本性,這正說明妻有著一顆善良之心,不記怨仇恨。
有時候妻說得開的時候,告訴我說至今都還記得自己四五歲的時候,經(jīng)常被父親高高的舉起來逗開心,用那滿嘴的胡須在她那肉嫩的小臉蛋上扎得自己哇哇叫,說著說著妻仿佛感受到了記憶中的父愛。
妻還告訴了我,父親在她十三歲那年有回家一次,在家里待了兩三個月時間,那時候奶奶還沒去世,奶奶告訴她說:“爸爸回來了,回來照顧你了,以后就不會再過這種艱苦的日子了,等奶奶過世了也不怕?lián)难绢^沒人管啰!”。但是,狠心的父親再一次拋棄了自己的親骨肉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再次摧殘了她那本就受傷的心靈。
半年后,奶奶去世了
妻說,她永遠也忘不了奶奶去世時侯的情景。那天,正是她小學升初中考試的日子(妻的學費一直都是由她的姑姑贊助的),所有的親戚都瞞著她,不忍心告訴她奶奶已經(jīng)去世了,怕她那脆弱的心靈再一次受到重創(chuàng)。最后實在是無法隱瞞了,因為奶奶的去世已經(jīng)是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她必須面對。
奶奶出殯的那一天,成了妻人生歲月中永遠忘不了的日子,刻在了她的記憶中。我很清楚的記得在04年的某日,有一隊送葬的隊伍從家門口經(jīng)過,妻隔著玻璃窗看著外面的情景,不一會就眼淚嘩嘩直流,當時我問她怎么了,她告訴我說仿佛看到了當年奶奶出殯的那一幕,她忘不了……
05年的8月,那時候我和妻已經(jīng)結(jié)婚快兩年了,我們一起在深圳石巖一家工廠上班。某日,妻接到了永州老家一位堂嬸的來電,告訴她那離家出走十幾年的父親回家了。當時,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連反問了三次是不是聽錯了,最后確認自己的父親是真的回家了,因為她們還通了電話。
下班后,妻告訴我說她父親回來了。從妻的表情和言語中我明顯的感覺到她還是很高興的,雖然有些許怨恨的言辭,但更多的是欣喜,恨不得馬上就回家去,看望那位從小就拋下自己不管的狠心父親。
由于當時我們倆的工作發(fā)展正值關(guān)鍵時刻,又比較忙,加之囊中羞澀,最后我們兩口子一致商議等過幾個月,或是到春節(jié)的時候再回家去看望父親,看望我那從未見過面的老丈人。就這樣,我們兩在當天的晚上再次打電話到永州,告訴了父親我們會抽時間回家看望他老人家的,祝福他老人家在家保重身體,我們不會怨恨他,更不會不管他老人家往后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自己的老丈人通電話了,至今我都還記得當時自己很激動,也很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自那天過后,妻會隔段時間打電話回去問問老父親在家生活過得怎么樣,生活是否習慣。
世事難料,命運捉弄人,上天再一次和妻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05年10月的某日,妻接到了永州的一個來電,是堂嬸家的號碼,響了兩聲就掛斷了,當時我們并沒有多想,因為家里的長途電話費,無論是手機接聽還是座機呼叫都比較貴,我們自己用公用電話再回電過去更劃算點。當時我正在做飯,妻一個人去找公用電話回電去了。半個小時之后,妻無力的敲門回來了,我透過防盜門的縫隙發(fā)現(xiàn)她臉色慘白,目光呆滯,整個人變傻了似的。我急忙將門打開問她怎么了,妻一下子抱著我大聲的痛哭起來:“沒了……沒了……沒有了……怎么辦??!沒有了……”
當時將我懵得云里霧里,我緊緊的抱著她,輕拍她的后背問道:“老婆,別急,有事慢慢說,別哭,什么沒了?有老公在這里,慢慢說,不怕”
“沒了……沒了……已經(jīng)沒了……”妻含糊不清的哭出了這幾個字。
最后,我弄明白了她要說的意思,一個她無法接受的噩耗----她那十幾年未再見過面的老父親因為腦血栓突然去世了。
妻一向都很鎮(zhèn)定的,那天她接完電話之后依舊能夠堅強的忍住眼淚回到租房,一直堅持到見到自己的老公才忍不住痛哭起來。我知道,那一刻,她真的很難過,很悲傷……
第二天晚上,妻趕回到了永州老家,開棺見到了到了她那十幾年沒見面的老父親,但那時那刻,父女兩已經(jīng)是陰陽兩相隔,不在同一個世界了……
在妻的心目中,父親始終是自己的父親,雖然是她的父親對不起她,沒有盡到為人父的責任,但她并未有過多的責怪和怨恨。
后來我曾對妻承諾:等我們方便的時候,帶著兒女們一起回去永州,回去給父親立塊墓碑,刻上我們這些后人的名字,我們永遠記得他是我們的親人。
------因為多方面的原因,立碑的事情一直還沒能落實下來,深感愧疚,希望明年清明節(jié)能將此事辦理好。
前日,我原打算在電話里頭提醒妻過幾天就是七月半了,但未等我的話說完,妻就告訴我她早已計劃好回家祭拜的事情……
今夜,中元夜,“接老客”的日子,我想起了那從未見過面的老奶奶、老丈人,但我只能在遙遠的他鄉(xiāng)默默的祝福老奶奶,老丈人,您們在天國保重自己,也請您們保佑您們的后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