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起來,婆婆離開我們已經(jīng)有九個年頭了。
可怕的癌魔奪去了她年輕而寶貴的生命,從病發(fā)到離去僅僅個把月的時間。
在婆婆離去的前幾天,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躺在病床上受盡折磨;看著她因為害怕親人擔憂而咬緊牙關(guān)盡量不發(fā)出一聲呻吟;看著她盛滿淚水的眼里無法抹去的留戀與遺憾;看著她痛得喘不過氣來而驟然停止呼吸…
那悲愴凄涼的畫面定格在腦海深處,憶起,總?cè)滩蛔′粶I下。
我與婆婆真正相處的時間零零總總加起來不超過兩個月,但就是在這短短的時光里,我感受到了媽媽對女兒的那種愛:無私、細膩、厚重,猶如冬日暖陽般溫暖舒適。
每當回想起有關(guān)婆婆的點點滴滴,心里總覺得像被抽空了一樣,雙眼氤氳模糊。
當時,丑媳婦還未見公婆,婆婆就把我放在心上了。每當有熟悉的人上來,婆婆總會趁機捎上許多家鄉(xiāng)小吃:有白糖、南瓜子、剁辣椒、南瓜藤、小魚仔…
印象最深的是小魚仔和南瓜子:用香油烘干的小魚仔,清一色的長巴公,色澤金黃泛光,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攤開來,幾乎看不到魚碎屑;南瓜子粒粒飽滿,色澤均勻,嗑一顆,滿嘴留香,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我一直好奇婆婆炒瓜子的技術(shù),以至于后來我親眼見過婆婆炒瓜子的場景:把南瓜子倒進油光泛亮的鐵鍋里,灶膛里似乎不見明火,然后手執(zhí)稻草耙不停地攪和,南瓜子在高溫中蕩來滑去,幾乎沒有沾鍋的機會,所以炒出的瓜子不但一粒也沒焦而且特別香。那時,方才醒悟:炒瓜子沒有技巧,只是在炒的過程中把對兒女的愛一點一點溶進去,把這個過程當成是一種享受和寄托,就會有好的成品。
當我第一次和老公回去的時候,婆婆和藹可親的形象給了我無限地力量,以至于不顧父母親人的反對,毅然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婆婆端莊典雅,40多歲的人了,卻一點也不顯老。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宛如浄水,純凈而又清澈,看不到一絲雜質(zhì);婆婆很喜歡笑,她的笑是云淡風輕的那種,溫柔而又略顯含蓄。笑意從鼻尖下方慢慢地漫延開來,直到嘴角,讓人有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婆婆說話很溫柔,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對方是誰,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婆婆總是輕言細語的,令人感受不到丁點浮躁與虛假,無形中給人一種安定地力量;婆婆很有細心,每次回去,她總是事先默默地為我準備了一切:洗臉盆、毛巾、牙具、鞋襪、甚至連生理期用的衛(wèi)生棉都一一備妥。
時常,我都被這種細膩的憐愛感動得一塌糊涂。
記得每次回娘家,婆婆執(zhí)意要送我一程。于是,母女倆像散步一般邊走邊說,一直到屋檔頭后背的坡上,婆婆方才止住腳步,然后目送我離開。其實,離乘車處還有一段人煙稀少的山路,但是我堅定的邁開大步往前走,因為我知道,婆婆溫暖的目光一直會尾隨著我,直到從楊柳往武岡方向的客車開過去了,婆婆才會收回視線返回家。當我從娘家回來地時候,我會打電話告訴婆婆,于是,婆婆又掐準了時間在下車處等我,然后母女倆像來時一樣絮絮的嘮著家常,細細碎碎地笑聲灑滿一路。
記得每次打電話回家,婆婆總是滿心歡喜,在電話的那端耐心傾聽著:牢騷也好,開心的事兒也罷,婆婆偶爾會說幾句自己的見解,但是末了總不會忘記問我想吃什么,只要露一點點口風,下次有老鄉(xiāng)上來,帶來的東西必定就有我想吃的那一樣;每次與老公通電話的時候,婆婆總忘不了叮囑他一番,因為婆婆知道我生理期那幾天總會痛得下不了床,所以一再囑咐:不要讓我受涼,不要讓我沾冷水,不能給我吃辣的,要給我弄點熱湯喝…常常是老公在這邊不耐煩地頻頻點頭,而我則在一旁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記憶中,我給婆婆織過一件毛衣。記得那一次,忽然心血來潮,想給婆婆織件厚實一點的毛衣。其實,在這之前,我根本不會織,連起針都不會。最終那件米黃色毛衣在清潔工大姐的幫助下完工了。
收到毛衣的時候,婆婆很開心,還夸我心靈手巧,織得不錯,穿著正合適,而且暖和,只是袖子稍微短了一點。聽到婆婆的稱贊,我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后來,婆婆病逝,在燒槁祭的時候,那件米黃色毛衣公公舍不得燒,到現(xiàn)在還一直帶在身邊。也許是因為覺得燒了浪費可惜,也許是為了懷念婆婆而留下的唯一紀念吧。
打開記憶的閥門,婆婆的音容笑貌、母女相處的一幕一幕,如同視頻,在眼前顯現(xiàn),在耳邊縈繞。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這是我現(xiàn)在最深的感受。但愿朋友們珍惜親情,不要給自己徒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