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山的傳說

                堂 棠

湖南武岡市城口沖劉姓始遷祖秀欽公，曾任明代某皇上御前指揮將軍，（相當京城的衛(wèi)戍司令）。這個皇上生性多疑，唯恐訌變，時刻肅親，禍起蕭墻，殃及其余。劉秀欽對皇上忠心不二，但心里善良，見皇上此舉過甚，傷及無辜，于是泄密于諸王，使諸王脫網(wǎng)就淵。皇上暗知此事，將劉秀欽削職為民，回歸故里江西太和。又恐親王們羅劉秀欽為股肱，又把劉秀欽流放楚南夷地武岡城口。

那時，城口一片荒涼；荊棘叢生，古木參天，飛鳥難棲，虎嘯猿啼，愁云密布，慘霧冥冥，非亭午夜分不見日月。若他人落業(yè)此處，則一籌莫展！而劉秀欽則不然，率領他的兒孫們，披荊斬棘，植樹造林，栽草培花。圍堰引水，墾荒造田，種稻種粟。將洼地清淤做池，養(yǎng)魚養(yǎng)蝦，嘔心瀝血，歷盡艱辛，將不毛之地，變?yōu)榍嗌骄G水，風景美如仙境。他的曾孫劉玖，精明能干，經(jīng)營生意，善于運籌，家致巨富。四十開外，生一女，剛落地，蘭香盈室，取名“蘭香”。請算命先生打留念，先生推算說：“乃大富大貴之人，且有奇緣?？上?，攀龍有余，而附鳯不足！”蘭香自幼伶俐，聰穎過人。劉欽夫婦愛如掌上明珠。蘭香從小受過多種教育，一教就會。到二九芳齡，琴棋書畫，樣樣皆能，且能歌善舞，成為聞名西鄉(xiāng)的才貌雙全的美女。

西鄉(xiāng)有一個傳統(tǒng)習俗，上已日，（三月初三）踏青春游。成年未婚女子，到廟宇佛堂，或寺觀去燒香拜佛許愿，希望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琴瑟調和，齊眉白頭。公子少爺也會來踏青相親，想找一位佳麗，喜結連理。這天，“佛選廟”趕廟會。此廟原建在張家山的山坡上，每次做佛事，香蠟紙火的灰，被風吹到這江灣里，人們以為菩薩自選其廟址，就在江灣上架橋筑廟，并把佛殿建在橋上，故為“佛選廟”。

其時，明朝有一代皇上，恰在武岡巡視。因為武岡明時為皇帝藩都，與皇帝關系緊密，所以皇上，一則，緬懷劉秀欽功績，尋往追故；二則，逰覽西鄉(xiāng)風景；三則，了解西鄉(xiāng)民風習俗。于是皇上，決心三月初三獨訪城口沖。這天，風和日麗，春光明媚?；噬戏叛弁ィ鍘n起伏，云蒸霞蔚，江山多么嬌美！一路見到：魚兒對對，含尾而游溪中。鳥兒雙雙，嬉戲而親枝頭。繁花，迎旭日而爭綻，蜂蝶，接圣君而起舞。好一個生機勃勃的西鄉(xiāng)!

皇上一路觀覽山水，不知不覺就到了城口拱橋邊。他見敬香的人來往穿梭，個個穿戴節(jié)日服飾，尤其是少女少婦，濃抹艷妝，美若天仙?；噬贤俗鹳F，也擠到人群中。到了佛選廟，只見人頭攢動，簡直是人山人海。皇上雙目掃視，目光就落到蘭香一行：兩個少女簇擁著一位小姐，逶迤而來。乍看去，小姐頭帶一頂潔白的太陽帽，身著草綠色的連衣裙。她雙手撓起裙，露出一雙紅繡花鞋?；噬蠝惿闲〗闶┒Y道：“小姐有禮了！”蘭香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回答：“公子好！”皇上打量著蘭香：兩耳掛著珍珠耳墜，耳旁兩個烏黑發(fā)亮的蝴蝶結辮子，一對柳葉眉下，嵌著一雙水靈靈的多情杏眼。蘭香審視公子：年約弱冠，頭系一條黃色明月玉屏巾，身穿杏黃綢緞長衫，衫外套一件明黃色馬褂。風度翩翩，韶華正茂，斗胸龍椎，乃非凡之輩。于是芳心春動，愛慕頓生?；噬习蛋邓尖猓汉髮m佳麗三千，柔情似水，嬌艷如花，但脂粉氣太濃，令人厭膩。此女子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丹，且談吐自如，是不多見的天然美女！相視良久，兩人攀談起來。公子動問小姐：“此處曾居住一位叫劉秀欽的將軍否？”答：“將軍乃奴之先祖，當年貶謫于此。公子問他何故？”“將軍與我先人故交，他德高望重，為人所敬仰，想其后裔必定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答：“過獎過獎！”問：“公子何處人氏？必為望族之后！”答：“我乃京都人氏，姓黃，名第。家雖望族，常懷憂慮，很難遂心！”蘭香道：“念創(chuàng)業(yè)惟艱，守城不易，定有高處不勝寒！”這話說到皇上心坎上，回答：“小姐高見，何以解脫？”“只有拋開門戶，和普通老百姓共處，思人之所思，急人之所急，才能被人所思，被人所急！不然，便成了孤家寡人了！”皇上聽此寥寥數(shù)語，覺得蘭香遠見卓識，頗具為君之道，深感與民同舟共濟，患難相依，方能得到人民的擁戴，才是一個真正的好君主。這時，皇上對蘭香越發(fā)感興趣了！于是問：“小姐芳名？貴庚幾何？”答：“賤名蘭香，今年二九，常隨家戶出外經(jīng)營生意，稍知點常情，與公子足膝相談，枉加言語，見笑大方！”

寂寞時則長，開心時易過。他（她）倆情投契合，侃侃而談，頃刻之間，西山含日，天見飛虹，時將夕至。蘭香挽著黃第的手，留到家中。蘭香早已叫丫頭回家，要家里備好晚餐。這時，蘭香滿面春風地對母親叫了一聲“母親”?；噬瞎笆郑骸安负茫　碧m香母親王氏欠身：“客官見笑了！”吩咐廚房打點飯菜，一盤鮮筍肉絲，一碗花椒鮮魚湯，一盤芹菜炒牛肉，一盤鮮厥子。一壺陳年竹篁酒。這些酒菜，山野味很濃，是御膳房從未見過的。蘭香斟酒相陪（蘭香父劉玖在外經(jīng)商未歸）黃第吃得可品，滿心歡喜，半酣而息。

第二天，黃第蘭香都起得很早，梳洗已畢。黃第見山水秀麗，要蘭香作伴相逰。滿山盛開的紅杜鵑，迎駕而歡笑，蝴蝶展翼輕盈而舞蹈，溪流潺潺悠閑而彈奏，鳥兒雄飛從雌而和鳴。此時，風兒吹拂著群山，仿佛大海泛起微微的漪漣，同時送來了撲鼻的清香，他（她）倆置身在絢麗的大自然中，無拘無束，是何等地自由和歡快！于是皇上吟詠：“江南好，此景何處找？滿山杜鵑紅似火，山水飄動絳如藍，嬌伴情意長！”蘭香接吟：“郎君秀，并肩又攜手，坷坎相牽心相印，攀登相扶心相連，伴君一同逰！”

片刻轉過十八茅灣，他們就地坐下休息。黃第：“二人土上坐?！碧m香：“一木林上森?！秉S第：“蜂蝶追花因花香?！碧m花：“奴家伴君為郎?。　庇中辛艘怀?，他（她）們來到一峰亭上歇息，蘭香逗趣：“嶺樓齊木樓自高！”黃第贊（蘭香）：“芳蓮出水蓮更香！”又一會兒到了旋風界，突然，一股旋風卷起一縷煙霧，直沖藍天，在陽光的照射下，五顏六色，斑駁陸離，黃第：“壯哉！煙樹晴嵐?！鼻∏?，一道彩霞從巖岫升起，五彩繽紛，變幻多姿，蘭香：“美矣！煙霏云斂?！边@時，家人送來早餐：一盤玉板肉絲，一碗花椒鰍魚湯，一盤炸蟹，一盤勾拳蕨，一瓶苡米酒，黃第在蘭香的伴陪下，吃得津津有味。吃罷，登上仙子山頂。黃第環(huán)視眾山，峰峰相拱，此峰獨高，感慨而詩曰：“登上天尊第一峰，眾山傾倒山（三）呼同，廽（微）行嬌伴真情盛，黃（皇）袍一遮憂心重！”蘭香聽吟，頓時省悟，黃第即“皇帝”也。于是拜伏在地，“民女有眼無珠，不識皇上駕到，罪該萬死！愿皇上萬歲，萬萬歲！”皇上扶起蘭香道：“伴朕相游，使朕眼見大開，得曉民間疾苦，明白如何做一個百姓擁戴的君王。朕非常開心，何罪之有？”他（她）們攜手來到佛殿，謁見了佛神，日將黃昏。他（她）們在家丁的護擁下，回到家中。

皇上貪戀城口的山水，更戀城口的才女。于是在城口逗留了很久。從春到夏，從夏到秋，皇上幾乎踏遍了城口的山山水水，嘗遍了城口的山珍野味；賞盡了城口的奇觀異景。暇日，皇上與蘭香談論詩詞歌賦，練習琴棋書畫，真是如膠似漆，其樂融融。由于愛物及烏，對城口也產(chǎn)生了濃厚的感情。

一次皇上感冒了，喝了一杯熱茶，感冒頓消，身體舒暢。于是他要蘭香陪他去看這茶產(chǎn)于何地。蘭香陪他到產(chǎn)茶之地九只牛，皇上見漫山遍野云蒸霧騰，新茶剛發(fā)三片嫩葉，葉片如雀舌一般，且生有很多的白細茸毛。所以這茶叫雀舌銀針茶。皇上見有治感冒的功效，他回京后，下旨要九只牛遍種這茶，每年繳二百擔貢茶，此是后話。

天子的動與靜，都關系著天下的安寧與動亂。由于皇上離京達半年之久，朝政嘩變而大亂：皇族叛逆，奪取皇位；亂臣賊子，想登寶座。京內來人，萬望皇上回京處理政務。皇上暗將此事告知蘭香，蘭香聽后，預料有一種不祥之兆。精神恍惚惶恐，如癡似呆。

離別那天，秋風凄凄，吹落了幾片葉子，飄落在蘭香頭上，她用手輕輕地拂去落葉，說：“皇上，妾身如落葉，茫茫落何方？”皇上說：“只是一時之別，他日必來迎娶?！甭詭Ш獾那镉?，撒落在蘭香身上，她不禁打了個哆嗦，說：“皇上，妾只覺心驚無主！”皇上說：“穩(wěn)定政局后，一定接你進宮，以金屋儲之！”皇上緩緩上馬，蘭香依馬伴送?；噬舷埋R攜著蘭香的手，并肩徐行。于是蘭香吟：“手手緊攜肩并肩，相別哪堪淚滿天，我皇今日離去后，是否還能再相見？”吟罷，淚飛如雨?；噬线f給蘭香一塊手絹，蘭香以絹掩面，泣不成聲。于是，皇上，將隨身佩玨的一半系在蘭香頸上，上馬一步一回頭地離去……蘭香目送皇上離去，想起歷歷在目的往事，傷感如潮，心如刀攪，突然，癱倒在地，淚如泉涌……

皇上一去，杳無音信，蘭香思念，憂郁成疾，名醫(yī)診療，尚未見效。蘭香終日不思飯菜，精神萎靡，儀容消瘦。她父母見女兒病篤，勞神傷體，竟一命嗚呼！蘭香尤如晴天霹靂！真是：花本自怯，何禁颶雨；柳本多愁，豈耐狂飊！蘭香拉著無力的身子，強忍著內心的劇痛，料理了父母的喪事，已是奄奄一息了。她知道：花開花落花又謝，玉山傾倒再難扶！她行走都要丫環(huán)攙扶著，覺得來日不多了。臨死前，她含淚囑托管家：“因父母無子繼嗣，我死后，且將我葬在母親王氏之側，示為終生伴母！”皇上平定三亂之后，來迎娶蘭香，才知道她已離人世。于是，將她謚為“嬌妃”，賜匾“第一圣嬌”以彰之。

此匾在解放初期，被一個古董商買走了。嬌妃墓葬在排樓坳。1993年被盜，劫走金銀玉器首飾無數(shù)。出土的棺材是朱紅的，紅綢緞蓋被，鮮艷奪目。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用青絲羅束著。這事，還掀起起了一場波瀾，城口劉姓族人，為墓地歸屬權打了一場官司。當時，法庭只草率平息了事，卻沒有追贓到底，令人遺憾！這次古墓出土，印證了天子游天子山不是訛傳。

現(xiàn)今有天子山林場、天子山礦泉水、天子山葡萄等等。武岡人要開發(fā)天子山，高樹天子山品牌。這一切足以證明，天子山美名四方傳大有根源，天子山開發(fā)夢在當代人手中必將圓滿實現(xiàn)！

                                  （根據(jù)劉孝熙先生《西鄉(xiāng)夢》有關內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