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喜歡油紙傘,我的文中總出現(xiàn)著這個意象,丁香一般的情節(jié)??偸窍肫鹉莻€故事,一把油紙傘遞到了書生的手里,在那斷橋的一隅,煙雨朦朧,書生的臉上,幾分欣喜、幾分羞澀。這便是江南的油紙傘,倘若沒有江南的雨,沒有那綽約多姿的油紙傘,我想,便不會有那纏綿千古惹人斷腸的故事。我的關(guān)于江南的印象,有一半,已被江南的細(xì)雨浸透;而另一半,則全都給了江南三月的明媚。
江南的油紙傘是朵會游走的花,它在春天的郊野徜徉。倘是這花開在橋上,一彎斑駁的拱橋,便添了迷人的嫵媚。那傘下的男兒長衫飄逸,額上的秀發(fā)舒卷著波浪,有一縷長發(fā)是被雨水沾濕了吧,就那樣掛在了劍一般的眉梢。江南的男子清雅可人,一柄油紙傘在握,頓添了幾分書生的俊秀。男兒的傘,朱紅、桔黃,走在雨里,仿佛發(fā)出微微的光芒——那是江南男兒的英武之氣,讓人平添了幾分仰慕。
男兒在煙雨里遠(yuǎn)行,那朵油紙傘開成的花,印在了江南女兒的心田。江南女兒站在河岸,她手中的紙傘歪斜著,一任那水珠像是淚滴,啪啪地滴落在青石板上。女兒手中的傘,玫紅、翠綠,讓人遠(yuǎn)遠(yuǎn)看見,如同艷麗的荷花,開在碧水之上。
江南的春天,怎么會有那么多的雨?也難怪那油紙傘的花兒忽而綻開、忽而凋零。走在雨天的水鄉(xiāng),走在鄉(xiāng)間的田壟上,你一定會邂逅那童話般的油紙傘。在油菜花朦朧的金黃里,你看見一朵粉紅的花兒飄來近前,你揩去鏡片上的水霧,才發(fā)覺,原來是一個擎著油紙傘的江南俏女兒。這時,田野靜謐無聲,只有她娉娉婷婷地走過,你分明看見她回眸一笑,頓令你呆住。你目送那花傘漸行漸遠(yuǎn),分不清是剛剛才做過了一個夢,還是你依然在夢中不曾醒來。你記住的惟有那一片油菜花,和那雨霧里特有的氤氳、特有的花香。
江南的油紙傘就是這樣充滿著夢幻,充滿著旖旎的風(fēng)情。江南的男兒,油紙傘于他,是浪跡天涯的慧劍在手、是牽人愁腸的玉笛橫吹。竹布長衫里面是雪白的衣領(lǐng),江南男兒即便落魄江湖、形單影只,他也依然清清朗朗,亭亭玉立,溫潤如昔。
江南的油紙傘成全多少婉約故事,那挎在身邊的江南繡女,她盈盈的笑聲在雨中傳延。這時你看那頎長的男兒,他何曾顧及自己濕透的長衫。他手中的油紙傘傾斜著,只為了那一份雨中的柔情。江南的女兒喜愛油紙傘,更喜愛的,是那擎?zhèn)愕母绺纭?span lang="EN-US">
江南的男兒從此不能忘懷,走到千里萬里,也有一把傘在心頭舉起。油紙傘之于男兒是苦旅中的一盞燈火,是孤寂中的一縷簫音。江南男兒把這濕漉漉的油紙傘揣在懷里,便浸透了他的一行行詩句,于是江南男兒的詩篇里,都滿蘸了江南的水色、江南的淚滴。
三月的江南 / 細(xì)雨綿綿,迷離如煙 / 那半空中靚麗著的 / 或是如花般攸然綻放的 /便是江南的油紙傘 / 玫紅翠綠的傘面 / 如時開時合的花瓣 / 雨珠從傘上輕輕滴落 / 恰似一串串游弋的水晶珠簾 / 裊裊婷婷走來的 / 會是誰家俏麗的嬋娟傘下看到的是她回眸的溫柔 / 還是輕蹙娥眉的丁香般愁怨 / 是誰著一襲飄逸的長衫 / 莫非是許仙一樣俊秀的兒男 / 擎一把油紙傘在斷橋上流連 / 可是在等待白娘子那婉約的纏綿……
徜徉在煙雨的江南 / 朦朧中飄來絢麗的油紙傘 / 你會分不清 / 是在旖旎的仙境里漫步 / 還是進入了如詩如畫的夢幻……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我總是喜歡用一種哀婉的語氣去朗讀《雨巷》,仿佛自己就是雨巷中的撐著油紙傘的男孩,然而當(dāng)遇上丁香一般的女孩時,恰似一抬頭的溫柔,便又擦身而過了。“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fēng)里落花誰是主?思悠悠!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這是李煜所寫的《浣溪沙》,這也似乎是我要找的那種感覺,可是依然沒有等待到丁香姑娘的出現(xiàn),那個結(jié)著愁怨的丁香姑娘到底在哪里呢?一直是我要追尋的夢中感覺。
一場冬雨不期然造訪了我蝸居的小鎮(zhèn),涼冰冰的雨絲濡濕了鬢發(fā),沁涼了脖頸。神思恍惚之間,我似又回到了那個油紙傘花開滿小巷的年代。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剎那間,塵封的片段裹挾著歲月的風(fēng)雨呼嘯而至。且不說西湖斷橋邊它撐起流傳千年的凄美愛情故事;也不提驛外古道上它伴隨游子走過的無情風(fēng)雨有情歲月;單就兒時雨天故園天空漾開的一朵朵流動的傘花,就足以引起無限的情思。
冉冉物華休,是?。≡谟图垈銤u趨被花布傘所取代的今天,很多美好的影像是會隨著歲月的更迭、年齡的增長而逐漸為人們淡忘,但不知為何,心中的油紙傘卻在此刻,在我的腦際揮之不去,不僅未湮沒于歲月的風(fēng)塵里,反而越來越清晰分明。雨中蜿蜒的小巷內(nèi),鄉(xiāng)間泥濘的土路上,那一朵朵油紙撐開的傘花不時地在眼前晃蕩,那樣真切,那樣親切;讓人遐想,讓人回味,讓人難忘。
猶記幼年讀書時,家家戶戶幾乎都備有這樣的油紙傘。撐一把紙傘,便是父母給予子女最大的關(guān)愛。每當(dāng)學(xué)童們羸弱的身體躲入傘下時,在他們頭頂之上便即形成一方“晴空”,不,要比晴空更加有味道,因為這還能聆聽雨聲——聽一種 “噼里啪啦”脆脆的聲響,想來這就是詩人筆下的“雨打芭蕉”吧,不然怎會那樣具有詩的況味呢?有時雨后初晴或者學(xué)習(xí)間隙又剛好雨淋不到,三兩個同學(xué)也會聚成一團,側(cè)著把傘打開,然后轉(zhuǎn)動傘柄使傘身如車輪一般,在飛濺的水珠與轉(zhuǎn)速的較量中尋找那屬于孩童們自己的樂趣。
某些時候,我也會癡癡的想,裹上一個包袱,帶上一把油紙傘(花布傘不行,太秀氣了),是否我也能如古人那樣瀟灑地去獨自浪跡天涯?,F(xiàn)在看來,這個想法的產(chǎn)生大概源于我對油紙傘的情有獨鐘,用現(xiàn)在的觀點來分析的話,就是覺得帶上一把這樣的傘,既實用又美觀,直如早幾年的現(xiàn)代人手持大哥大一般,酷斃了!可惜這個念頭一直未能實現(xiàn)。
幾載風(fēng)雨,光陰流轉(zhuǎn),東風(fēng)暗換年華,倏忽之間,油紙傘已開始淡出歷史的舞臺,這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那曾經(jīng)為旅人撐起一方“晴空”的油紙傘已被時光銷蝕得斑斑駁駁或者蹤影全無,即使偶爾在老屋閣樓之中再現(xiàn)形跡,也大多不再能夠遮風(fēng)擋雨了??墒牵鴰Ыo我的幾許溫暖幾縷慰籍,卻依然定格在腦海深處,總在一些不經(jīng)意的時候被重新喚起。
我不是許仙,卻在等待白娘子到來般的撐著一把油紙傘在江南的煙雨中等待,等待著那個丁香一般的姑娘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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