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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文學(xué) 小城瘋女之三 、街頭懷孕

        小城瘋女之三 、街頭懷孕

        胡開雪 都梁月 2007-12-08 08:05 6

        小城瘋女之三 、街頭懷孕

        三、街頭懷孕




        在這“不安寧”與“寧靜”的交替中,多姿多彩的明媚春光翩然逝去,酷熱難熬的碧夏君臨人世。




        拋頭露面已經(jīng)兩個月的瘋女,在熱風毒日里,站在那小小一隅是一番什么情形:身上的汗水流淌,她不會塞手進去揩拭,只是捺不住汗水滴進眼里的刺激,她才遲笨地用手指頭摳挖。




        僅憑穿在身上的兩件衣,兩條褲,她又無能為力換洗,自然應(yīng)驗了“身上有股好大的尿躁氣,汗臭氣”。拿噴香手帕擦汗的女同胞,委實英明得可以。




        夏日的龍風橋,壯麗迷人的世界。你看,每當黃昏,陸續(xù)走過瘋女身邊的是樂陶陶的男女老少走往古城墻上、橋上、江邊乘涼。穿“絲”呀“綢”呀,“花”呀“葉”呀,男的更加英俊雄健,女的更加婀娜嫵媚。人人輕輕巧巧,個個飄飄灑灑。




        從瘋女身邊經(jīng)過的絡(luò)繹不絕,許是瘋女無數(shù)次地經(jīng)過了“檢閱”,她的魅力蕩然無存了罷。沒誰正眼看她,吝嗇的目光只那么斜斜地一瞥,便熟視無睹地說啊笑啊。




        身上撲來風的涼爽,使覺無聊襲上心頭,便要注目旁顧尋開心。




        你瞧,散坐在臨街橋沿上的幾位婦人,正將慵懶的目光移向瘋女——她受不住酷熱,緩緩地移步,出現(xiàn)在殘破的城門邊,身子對著龍鳳橋頭,她正在揩汗,而且是破天荒地用左手撈起大半截衣服,現(xiàn)出了肚皮,也像城里人的一樣白。右手在用力擦拭。




        不過是半分鐘吧。與此同時,女同胞的目光全停在那處不動,如一束束激光在進行同位掃描。




        內(nèi)中一位梳巴巴頭發(fā)型的少婦發(fā)出一聲怪叫:“呀,我的天!快看,肚皮凸起來了哇!”




        “天!凸起來了,真是凸起來了!”好幾人應(yīng)和。成熟的女性了不起,她們可以穩(wěn)準狠地發(fā)現(xiàn)奇跡。




        怪叫聲,應(yīng)和聲,引來了好些男人做“同盟軍”。




        成熟了的男人也了不得,他們能夠替發(fā)現(xiàn)奇跡的女性給予及時的聲援,充分的認可。




        橋上氣氛空前熱烈,引得城墻上、江邊乘涼的人們忙乎乎跑過來。




        有人在手舞足蹈地叫喊了:“列位注意,我們是國家專利局駐龍鳳橋辦事處,本處長現(xiàn)發(fā)布‘國龍’字第一號公告:‘巴巴頭’有本事,比婦科大夫更厲害,婦科大夫檢查有否身孕要面對面檢查才能確定,可‘巴巴頭’僅憑一雙肉眼在十米外目測,便出色得準確無誤。鑒此,特向‘巴巴頭’同志頒發(fā)專利證書。以資嘉獎!”




        掌聲熱烈。




        “去領(lǐng)獎呀!”幾個瘦男人在使勁推搡“巴巴頭”……




        “去領(lǐng)獎呀,過期作廢了咧!”幾個胖女人在使勁推搡“巴巴頭”……




        一度時興的瘋女熱,早如冬日的皚皚白雪,漸漸冷離了人們心里,而在這夏日燦爛的黃昏,這股東山再起的熱潮,宛如頭上高高照耀的太陽,映射出熾熱的陽光,眩人眼目,燙人心窩。




        頓時,乘涼的人們?nèi)鐫q潮時泛出河道的洪水,涌向臨街橋頭,溢向瘋女。瘋女剎時成了一塊碩大的磁鐵,吸引一坨坨能動手動腳動口的“鐵”向她靠攏,向她集中。




        瘋女抬頭一瞧,頓覺驚慌,渾身瑟縮著,折回原地,背靠青石城墻站立,仰著一張白而且黃的臉,雙手交叉放在腹部。她不明白,為什么一眨眼間在她身邊砌成了三道活人墻,連同她身后的一道死城墻,結(jié)構(gòu)成一個巨大的蒸蘢,將她困在中央。




        她感到悶熱難當,呼吸急促,汗從各處冒出,從額上臉上滴落,那么大一顆,如黃豆,似包谷。她在任它們滾落,片刻,灰衣的前襟,后襟透出了好幾條濕粘粘的“走廊”。




        圍觀的人,你擠我,我挨他,在搞人工磨擦發(fā)電,不覺熱,只是一味地盡興議論。




        “呀呀,怎么得了,她自身都難保,保得住肚里的崽么?”有人驚恐地擔心。




        “我說,你這眼睛厲害,看得穿衣褲,看得進皮肉,你保管她生崽?”有人戲謔。




        “崽也好,女也好,反正是雜種!”有人鄙夷。




        “雜種?是野種!”有人更正概念上的失誤,那嗓門如高猿長嘯。




        女人也不甘失去“半邊天”的權(quán)益,一位嬉皮笑臉的矮胖女人趕緊挑逗同伴:“嗯,當心喲,莫不是你老公背著你來下的種!”




        臀部如谷籮的同伴當然不容侵犯人權(quán),迅急沖出“三八線”,半斤八兩地還擊:“只怕是你家老公背著你來下了種喲!”邊“喲”邊用一個手指頭對準挑逗者的嘴巴戳。




        也有一群男女聽不慣這話,看不慣這小動作,齊整整地幾個嘴一翹:“虧你們開得起這號玩笑,往自家男人臉上抹黑。你們沒生過崽女,那地方?jīng)]痛過,是寡婆?這么稀奇……”




        “好了,好了,說正經(jīng)的。她要在這里生崽,豈不血染了橋頭,骯臟了我們縣城,沖撞了當坊土地!”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幾個蒼老的聲音做了和聲——這是一群老倌子、婆婆子在燒戰(zhàn)火。




        “趕她走!趕她走!”好幾個熱血沸騰的妹子手舉得老高,喊得喉頭沖血,幾個血氣方剛的“炮筒子”口號沒喊完,就雄糾糾氣昂昂地大步走向瘋女,準備動手動腳。




        面對挑戰(zhàn)的瘋女,一臉驚怕,四身發(fā)抖。




        “你們敢!”一聲尖利的斷喝,一字一頓,如敲重錘,震得人頭皮發(fā)麻,耳朵嗡嗡。聲落人到,這人從瘋女身后的大公巷急步走出,義形于色地站在瘋女面前做了一面盾牌。




        眾人定睛一看,是大公巷的劉婆婆。大公無私的事做得多,真名實姓不大為人所知,人皆稱她大公婆婆。




        在本城的“現(xiàn)代史”上,這可是位惹不起的人物,十處打鑼九處在場。早不出場,遲不出場,偏偏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就威風凜凜、一搖三擺地出場了。




        那些老倌子、婆婆子旋即點頭哈腰,連忙湊到眉發(fā)蒼白的老人面前請安獻殷勤:“喲喲,是您老人家來了,失迎,失迎!”




        “這時候還講客氣啊?”雙手叉腰、臉扭向一邊的大公婆婆冷冷地從口里擠出幾個字,口一歪,尖尖細細的嗓子一亮像高音喇叭:“喂,各位父老,我們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還是從石眼里爆出來的?你看瘋女身后的城墻,也曉得護著她。她在這里五類分子樣,碰得你們身上哪塊痛?痛了哪里?翻出來讓我看看。粉店的人都沒誰攆她,一天還給兩碗粉吃。哪個有權(quán)力不準她在這地方呆!你保得住自己呷了五谷不生災(zāi),保得住一世不瘋不癲!”




        沒人吭聲。人啊,也容易喚醒良知。不少人咿咿呀呀幫腔:“有理,有理,她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個,趕她走,太過份了!”




        大公婆婆見自己的“宣言”收了成效,更來了勁火:“我說呀,人一世長著呢,窮窮富富不到老,病病痛痛不敢包。老的要老得有名堂,嫩的要嫩得有人味。嘴巴不是茅廁,話莫講得太齷齪。誰在瘋女身上下功夫,總是我們這地方的人!我不得饒他的,查出來叫他掛牌游街敲一個月的響鑼!”說罷,那如炬的目光輪番掃視眾人,讓你感到她這一瞬間的威力,這一瞬間的莊嚴,讓你體察到她有多少義憤填膺。




        這話一出口,那些逞強施威的男人們馬上像烏龜縮腦殼,誠惶誠恐;婆婆子的崽做過鎮(zhèn)長,掌過權(quán);現(xiàn)在是派出所長,屁股上還吊著槍。




        險呀,敢惹火燒身么,敢撞這碼頭么?強龍難斗地頭蛇,芝麻小官也壓死人。




        大公婆婆的火燒得更旺:“講什么雜種?野種?隨他哪個下的種,下種的有罪,受種的無罪,懷起了就是國家的人,生下來就是國家的崽!”






        玄乎的闡述給人群帶來肅靜后的活躍,從邏輯推理看,大公婆婆的話似經(jīng)不起推敲。引得不少人捂嘴竊笑。溜一眼大公婆婆一起一伏的干癟的胸脯子,一張鐵青著的老臉,一個個只得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人們散去,垂暮的鳳山之巔,晚霞燦爛。沐浴著霞輝的山風,興奮地刮向龍水河面,繞幾道彎,掠上橋頭,直向大街。全身汗透的瘋女,接受涼風公允而慷慨的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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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列表

        都梁月

        營造氛圍有功夫,事奇人更奇!營造氛圍有功夫,事奇人更奇!
        發(fā)布者 zoushi【人過50博友】

        1817年前

        都梁月

        困難疊加起來,更困難了。 發(fā)布者 羅海鵬【人過50博友】

        1217年前

        都梁月

        回訪學(xué)習來學(xué)習。關(guān)注瘋女的命運。
        發(fā)布者 三月雨 【人過50博友】

        2217年前

        都梁月

        欣賞!期待,繼續(xù)!
        發(fā)布者 張芳【人過50博友】

        2417年前

        朱心冰

        【黃高遠:胡老師的小城瘋女,全部轉(zhuǎn)到武岡人網(wǎng)上來了.在這篇小說里,那些人那些事,那么親切,就在我們的回憶里.】因為黃高遠站長的古道熱腸,我得以在網(wǎng)上讀完了老同學(xué)寫的這個中篇小說、這個頗具武岡特色的中篇小說,謹向黃高遠站長致以深深的謝意!

        2617年前

        希望你幸福

        那地方在那里啊

        2517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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