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離家有數(shù)月的,每星期按期的打著電話,也沒有什么新鮮的話說,不過是問問身體安好孩子成績?nèi)绾沃?,而電話那頭的老娘卻總是有千叮萬囑,即便是她不張嘴也早知是哪幾句,但一想想她的道道皺紋縷縷白發(fā),也只好虔誠的唔唔應(yīng)著。
我的母親雖然年輕時便有點迷信,這一點,在我年少之時,卻常常為我所詬病,及到退了休,有了更多的空閑,就自己去研究起四柱和周易來,可能是識了點精妙,但終是水平有限,只好更加去信那些相士和八字先生了。所以她對我說出那因果輪回的種種,我倒也一如平常去對待。
不過有次卻很例外,她的聲音很是不對,是不是感冒了呢,我問她,她說沒有,只是囑我這幾日我出門一定要小心,重復(fù)盡量不要一個人出門,我問她為什么,她就說有一個姓趙的術(shù)士,預(yù)言我這幾日大不利。并說什么運交羅蓋,有什么鬼怪會對我不利。
但是她是卻有事想瞞著我卻又有不吐不快似的,我再三的追問了幾句,她只是閃爍的說,幫我化財消災(zāi)了,說可能是我這幾年折本不夠,她再幫我消財。至于再問起詳情,她卻只是說:你在外面,告訴你也沒有用。余便只是要我在外面處處小心。
我心里隱隱的不安,于是便回了趟家,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離家并不太久,所以家中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我的娘親,精神卻萎靡了很多,看到我回來,眼里卻還蒙上了濕霧,心中不免就有點點酸和痛。古人云“父母在,不遠(yuǎn)游”。而我呢,不僅不能照顧自己年邁的雙親,反而卻要讓他們承但本應(yīng)由我承擔(dān)的責(zé)任,不免心中自責(zé)和愧疚交織。
“我被騙了幾萬塊錢呢。”待我稍歇精神,娘對我說??磥?,這件事太大,在她心里早就裝不下了。我卻僵在了那里,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騙老的傳聞,常聽人說起,我們居民樓里,就有幾戶,但是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很虛渺,但這次……幾萬?一時總覺得不可能,因為在我們的經(jīng)驗里,被騙總和貪便宜有關(guān)。但我的母親,卻絕不是一個這樣的人。但我的娘親,很快進入了角色,把我?guī)У搅艘粋€陰冷且有小雨的早晨。
那天,街上的人很少,我娘送了我兒子之后,回走到了都梁藥房門口,突然出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哀哀的對她說,她的兒子走失了,求我娘去和她找她的兒子。
“我曉得現(xiàn)在的騙子多啊,所以我也沒理她,就想回家,可是后面又來了一個女人,只覺肩膀被那人拍了一下就糊糊涂涂了,那個女人也跟我求情,說要我?guī)兔π迋€好處,去幫那個女人找找她的兒子,便身不由已的跟她走了。我曉得自已要被騙的啊,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在路上好想碰到個熟人來喊醒我,可是就是沒有呢……”我母親說到這里,聲音有點哽咽了。
“走到城門洞,突然就出來一個男人了,對那個女人說,我爺爺算倒你個崽要丟的么,叫你做(法)你不信,現(xiàn)在曉得了么,曉得歷害了么!”那個丟了崽的女人就好似抓到了稻草,然后就歷數(shù)起的自己的不是,說自己不該怎么不那聽話,得罪了某仙家,以致遭了如此報應(yīng)。那個男人又道是不要緊的,你個崽會回來的,得如此如此,“我爺爺保你母子無事。”末了那男子說,于是婦女就喜笑顏開了。
那男的卻迅即換了一副面孔,歷聲對我娘說:“她個崽沒事,你個崽,有天大的事,你個崽在廣東,有一個鬼在捉他,是個女鬼,車子撞死的,要捉你個崽去做男人。找了你個崽好久了,我爺爺算到了,這幾天就會找到了。”
說到這里,那兩個女人,卻就做出臨死的慘狀了,這確實把我本就糊涂中的老娘嚇得不輕。又聽那個男人對那個失崽的女人說:“你個崽,我爺爺說了,只要你拿點錢來,放到我爺爺那里浸上我爺爺求得大仙的符水,然后拿回去,放到枕下睡三夜,就會回來了。”
那個女人就似得了救星,說:“錢不要緊,要屋里還有十四萬,我馬上去拿,只要保我的兒平安無事,錢算什么?”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那個男子又對我娘說:“你個崽,要做(法)么,要做就要四十九個銅錢。”
“不曉得怎么回事,明明曉得自已要被騙的,卻也把自己哪里存了多少錢一起告訴他,就好似自已是個木偶,別人線怎么提,自己就怎么走。她說要銅錢,我沒銅錢,結(jié)果聽他說學(xué)銅錢金銀首飾也可以。便回家把所有的錢、首飾,存折亦到銀行取出,一并恭恭敬敬的的給了他。不曉得什么鬼,錢一給他,人就輕松了清醒了。”
說到這里娘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我也不知怎么來安慰她,屋里于是就靜了下來。
眼前就浮現(xiàn)出了娘一輩子的儉樸和艱辛。
過了稍許,又聽她說:“當(dāng)時只想同城墻上跳下去死了算了,在那里一個人哭啊哭,后面來了兩個好心人,把我送回來,以前還以為以留點錢,要是你要修房子也可以支持一下,現(xiàn)在,唉……”
嘆了這聲氣,她心情仿佛好了很多,她的迷信的因果輪回又來了,“隨他,看開點,就當(dāng)是前世欠了來生帳,這世還清了,下世日子好過滴!那個人,同你二姐(幼時溺斃)的年紀(jì)差不多,就當(dāng)是她轉(zhuǎn)世為人來收了我的賬。”
望著差不多已涕淚交流的娘親,心中無比的難過,這多日來心中被掏空的痛苦是怎樣過來的呢,難道是一個人暗暗的擁著被子傷心哭泣么!
唉,也只怪我沒有出息,讓父母還得處處牽掛!若不是我流年不順,怎會讓別人以為刀俎,割去我娘親的老來衣食所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