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吻了父親的臉
父親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確實讓我和所有守護在父親身邊的親人們無比興奮了起來。
我激動得吻了父親的臉。
這一吻,是我從有記憶開始以來的三十多年里,從來沒有過的。我給了父親深沉的一吻。這是兒子給父親的鼓勵!父親與死神斗爭了九個日夜,終于于這一刻睜開了那雙疲憊的雙眼。
九天以前,父親出了車禍。在武岡火電廠的那條鄉(xiāng)村水泥路上,一輛飛馳而來的大貨車撞倒了我侄兒駕駛的摩托,父親坐在侄兒的摩托車后,被重重得撞到了左側的頭部,然后又被重重地摔出去,倒在了地上。父親的頭被摔得血肉模糊,好心人看到了,報了警,叫了120。救護車在二十多分鐘后到達現(xiàn)場,聞訊趕來的我的年邁的母親和堂叔一起隨救護車趕往了武岡人民醫(yī)院。父親的腦漿都摔了出來,如果不是母親和堂叔的堅持,醫(yī)生已經(jīng)決定放棄。
作為子女的我們還身在千里之外。醫(yī)生不抱太多希望地實施了搶救,期望開顱手術以及使用強心劑能夠讓父親的心跳維持到我們從千里之外趕回去見上最后一面。
手術進行了四個小時。“左邊的顱骨被撞碎了,腦髓嚴重損傷。”堂叔說。醫(yī)生告訴他,傷者隨時都可能死亡,希望你們準備后事。
我聽到這個不好的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趕緊通知在東莞工作的嫂子、侄女兒、深圳的妹妹和妹夫還有遠在南昌讀書的女兒。草草地吃了中飯,我們便往湖南趕。
到達武岡人民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二點半了。父親在ICU(重癥監(jiān)護室)里,不能讓我們看上一眼,即便我們向醫(yī)生苦苦哀求也無濟于事。留守在監(jiān)護室外的堂叔叔、兄弟們見到我們回來后,將情況簡單的告訴我們后就各自回家去了。開車一路趕回來,的確累了,大家都找地方休息去了,或找個椅子靠著,或在走廊靠墻依著,或到車上去坐著。
我睡不著,站在ICU門外,通過那門上小小的窺探孔望著監(jiān)護室里面。我不能看到父親,他躺的床被里面的一面墻擋住了。我甚至也沒有看到醫(yī)生或者護士。
我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猶如雕塑。我只有一個念頭------看看我的父親。
我站在那兒整整一個小時了。我大著膽子按響了ICU的門鈴。一位護士走過來,問我怎么回事。我解釋說想看一看我的父親,并向她說我是從千里之外連夜趕回來的。也許我的言行感動了她,護士讓我換了鞋子進入重癥室里。我看到了我的父親。
他躺在那兒,心跳很弱。血壓偏低,正在輸血。嘴上戴著呼吸器。右手和右腳同時輸液。頭上包扎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紅紅的,被血浸透了。父親,一動不動。
我走向父親的床右邊,用顫抖的手握住父親的右手。手,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暖。
父親靜靜地睡著。病房里,聽到父親微弱的呼吸聲和檢測的儀器的滴滴嘟嘟。父親非常安靜地睡著。我忍不住想哭。
我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
我湊近父親的耳朵,輕輕地呼喚著-------
父親,我是您的兒子,我回來了,我從廣東剛剛趕回來了。我回來看您了,您能聽到我嗎?我們都回來了,您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孫女兒回來了。小妹明天也會從柳州回來,二孫女明天會從南昌趕回來。我們都回來,回來看您。您能醒過來看看我們嗎?兒子相信您是一個堅強的人,是一個生命力很頑強的人,我相信您一定能夠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我們。我們都在等著。父親,母親和我們一起等著您醒過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所說的一切,父親是聽不到的,因為您此時此刻不省人事。我知道您此時此刻正在和死神做頑強的斗爭。
父親,您要堅強起來!
父親睜開眼睛的時候,足足在醫(yī)院躺了九天!
第九天,父親睜開了眼睛!我們長長地舒了口氣!猶如籠罩在頭上多少天的烏云,突然之間散去,陽光出來了。
九天來,父親在ICU病房里呆了四天,在搶救特護室里呆了五天。我們都守在醫(yī)院,守在您的左右。在搶救特護室里,父親的鼻孔里插入了一根直接通向胃里的食管,我們就是通過這根食管將流體食物注入老爸的體內來維持他的營養(yǎng)。父親瘦了,原來健壯的手臂和雙腿,變得干癟了起來。
我們每天都在您的耳邊呼喚著他。每天都要和您“交流”,希望能喚醒您的意念,讓您不至于停止思想。我們撫摸您的手、腳和身體,讓您感覺到我們的體溫和我們的存在,以消除您的孤獨。每天都要為您擦拭身體,確保您的體溫和肌膚的完好。
父親睜開了眼睛------父親醒來了!
這一刻,不由得我不深吻父親的臉!
這一吻,獻給我堅強的父親!
2011年10月31日于武岡人民醫(yī)院
免責聲明: 本文內容來源于曾姓人家 ,不代表本平臺的觀點和立場。
版權聲明:本文內容由注冊用戶自發(fā)貢獻,版權歸原作者所有,武岡人網(wǎng)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不擁有其著作權,亦不承擔相應法律責任。如果您發(fā)現(xiàn)本站中有涉嫌抄襲的內容,請通過郵箱(admin@4305.cn)進行舉報,一經(jīng)查實,本站將立刻刪除涉嫌侵權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