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如白駒過隙,似乎只是眨眼的瞬間,已近歸廠之時。在家的日子,哪都未曾游玩,天天修飾自己的房子,待一切妥帖,望著窗明幾凈的家,一種眷念之情油然而生,真的,不想棄它而去,可明天,兒子歸校學(xué)習(xí),后天,我倆也重返東莞。我,無盡的嘆息與傷感著,明年歸來時,家,可依舊如新?
清晨,需幫兒子打點行李,我早早起床,裹著絲絲涼意,站窗前外望,沒有風(fēng),只見秋雨,不急不緩,滴滴答答,密密斜織。天,低垂帷幔,籠罩著整個大地。馬路對面,不再是一望無際,生機勃勃的景象,空曠的田野上,收割已久的禾茬,整齊地排列在濕漉的時空里,農(nóng)田一片荒廢,它不再是城郊農(nóng)人放飛夢想的地方,記憶中的豐盈金秋,已消失在時光的長河里,再難尋覓。心里,郁悶著老天的不解人意,回家的十日里,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晴日,吝嗇得讓人壓抑,讓人憤懣,卻又無可奈何。昨晚,姐妹們還商量著,今天去崀山游玩,計劃泡湯不說,連出門送兒子都是麻煩。許是年輪已行過半,歲月沉定了心性,對啥都不溫不火,遇事也淡定從容,只期望,雨過天晴,充實我在家的最后一程。
時間點點流逝,離兒子啟程時間越來越近,雨,仍舊下得正歡,沒見半點停下的跡象,摩托車,失去了它往日的威風(fēng),卷縮一角,不敢邁出半步。望著人車稀少的馬路,不想麻煩親友的我,此刻只得拿起電話,呼大侄子開車過來,接送我們一程。
送兒歸來,過樂洋路,順帶叫上大姐,去娘家聚會,陪父母過完國慶回鄉(xiāng)的最后一天。
進(jìn)門,母親,忙著給我們張羅飯菜。父親,想趁著雨天閑暇,好好看一場廟戲,母親卻吩咐著父親,上三樓脫玉米粒。幾天來,連續(xù)的粗活,讓我嫩白的手指,裂開了好幾道口子,只為讓父母高興,我接過話茬,讓父親去看戲吧!玉米粒,我們姐妹去脫就是,父親憨笑著撐傘而去。不曾讀書的父親,除了看戲喝酒,別無其它愛好,酒,我為父親選好藥材,泡制了一缸上好藥酒,有免費的廟戲,老人高興,盡量滿足他去觀看吧!
上三樓,客廳里,金燦燦堆滿一地自然風(fēng)干的玉米棒子,足有好幾百斤。想是父親整天地里勞作,怕突如其來的雨,淋濕他的豐碩,不辭辛勞地挑至三樓晾干。手剝玉米粒,我總覺得速度太慢,而早傷的手指,有點疼,得想個法兒才行。想到電視里,偶爾看到人家用倆玉米棒子互擦,脫粒很快,我一試,效果提高了許多,可手太累,連續(xù)擦了幾個后,手沒勁了。再稍加改變,用玉米棒子抵在地板上互擦,即省力,速度又快,傷手也少。就這樣,我們夫婦與大姐一邊聊天,一邊脫玉米粒。
姐妹幾年沒在一起談心了,話閘一開,討論的問題也多。姐最擔(dān)心的是,我們的下一代都是獨生子,晚年,孩子照顧不過來,我安慰著;”姐,我們姐妹都離得近,老了也沒啥事的,我們可以互相照顧呀!”姐聽了,開心笑起來:“那我是大姐,老得最快,以后可得占你們便宜喲!”姐在家里挺有老大風(fēng)范,做人做事為我們姐妹學(xué)習(xí)的榜樣,總是無私照顧著我們這些小弟妹,我們誰家建房子,姐都大方資助,大侄子讀大學(xué),二姐夫生病,姐慷慨接濟(jì),父母面前,姐更是盡心孝敬,從不跟我們提起,她給父母拿了多少,我知道,姐是怕我們聽了心里慚愧,給我們留著面子。長姐如母,晚年多照顧姐,也是我份內(nèi)之事,哪談得上吃虧與否呢!
姐說,她們銀行院子里,一退休干部,新娶了個鄉(xiāng)下中年女人,在他眼里,并不把鄉(xiāng)下女人當(dāng)老婆,只當(dāng)廉價丫頭使喚,大好的男人,連窩尿都要女人拿尿盆接著,懶得去廁所里解決,那女人竟然言聽計從,為了每月三百元的工資,把做夫妻最起碼的平等與尊重,出賣得一干二凈,聽了真是讓人有點無語,外面謀生的路千萬條,何必為了那區(qū)區(qū)三百元工資,找個沒一點感情的男人,隨便嫁了自己?;橐霾粌H僅是一張簡單的飯票,也不是一時的風(fēng)花雪月,而是內(nèi)心深處的認(rèn)同及外在條件的匹配,彼此有談得來的話題,能夠互幫互助,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缺點,共成長,共患難。幸福的婚姻里,夫妻之間的感情,除了愛,還有肝膽相照的義氣,不離不棄的默契,以及刻骨銘心的恩情。很不贊成有些女人,仗著年輕貌美,懶于工作,依賴思想嚴(yán)重,把“男人養(yǎng)女人天經(jīng)地義”當(dāng)成了自己的左銘座,殊不知,年華易老,花容易逝,有錢男人心更花,一旦失寵,習(xí)慣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該何去何從?人生路漫漫,誰都不敢保證一生平安,誰都無法奢求萬事如意,誰都難保途中不出意外,當(dāng)男人跌倒時,沒一點工作經(jīng)驗的女人,能扛起家的重任么?如同這中年鄉(xiāng)下女人,也許早就失去了出門工作的勇氣,為生存胡亂再嫁,在不平等的婚姻里,她能感到幸福么?女人,不管家庭是否富有,有一份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很有必要,不為別的,就為自己能有尊顏的活著,就為家的安穩(wěn)多備一把保護(hù)傘。
時間,在討論中飛逝,只聽得母親在樓下大叫著;“開飯啦!”走下樓,弟弟,弟媳從娘家回來了,父親也散戲歸來。吃飯洗手時,才發(fā)現(xiàn),手指落水就疼,還滲透出點點血絲。今中午的菜,特豐富,難怪母親忙了幾個鐘的,家里的老母雞又被我們消滅了一只。飯后,脫玉米粒的隊伍也壯大了,除了母親,所有家人都參加脫粒勞動。我這傷兵悄悄找了手套戴上,繼續(xù)參戰(zhàn)。父親真是老了,動作緩慢,我消滅五六個玉米棒子時,父親的一個還沒完結(jié)。本打算做兩個鐘回家去,明天要回東莞了,家里的一切都得收藏,可我想到,大家一走,行動緩慢的父親,一個人,得多干十來天的。我停止吹牛,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跟姐弟們約定,完工,才許下班走人,同時,跟大家一起比賽,看誰擦的玉米棒子多,父親幫著撿玉米空棒子就得。比賽開始了,大家的干勁十足,屋子里聽見”沙沙“的脫粒聲,一時間,干燥的客廳里,灰塵彌漫,玉米空棒子飛舞,笑聲朗朗。下午六點,我們完工告捷,為父親打下了最艱難的一戰(zhàn)。下樓時,我開心地跟父親說,明年國慶,我們還會回家,玉米棒子,得等大家相聚時再脫粒。
回廠的那天早上,我五點起床,逐層查看,昨晚是否有漏關(guān)的窗戶,未藏好的小件家細(xì)。爾后,開始整理行李。這時,母親的電話飄了過來“八點上來吃飯!”,望著窗外雨霧朦朧的天,我猶豫著,時間緊迫,不想再去吃飯,反正車站各式吃食眾多,隨便買點就得,我回復(fù)著母親:“下雨,時間急,不準(zhǔn)備來吃飯啦!”可沒過一會,弟弟開車下來,說是母親定要我們?nèi)コ燥?。我整理好行李,下樓,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轉(zhuǎn)身上車,向母親家開去。
母親已做好了飯菜,就等我倆來開餐。大家吃飯時,母親忙著搜索家里能帶的吃食,滿滿裝了一大袋子??吹侥赣H正往袋子里裝我?guī)Щ氐脑嘛?,飲料,我忙搶過拿出來,告訴母親,這些我們常吃,留下給侄子侄女吧!母親面帶歉意地說:“家里實在沒什么可帶的,連個雞蛋也沒有。”我笑著安慰母親:“家里好吃的東西,都被我這十天里吃光了,你還能給我準(zhǔn)備一袋子,姐姐們又送來許多家鄉(xiāng)味,姨媽也給了一袋糯米粉,我正愁著提不動呢!”
再見了,我的父母!再見了,我的親人!車子啟動時,我透過車窗,緩緩擺手,白發(fā)蒼蒼的父母站在門前馬路邊,站成雨霧中最動人的一道風(fēng)景,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國慶回歸的短暫相聚中,那些累并快樂的點滴,那些瞬間的感動,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所有相聚的日子,將連接成我生命中一串串璀璨的引路石,閃耀著親情的魅力光輝,引領(lǐng)著我從容地穿過歲月長廊,淡看一路繁華,一路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