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工廠要放年假,許多同仁正在籌備回家,常年飄泊在外,難得有機會好好與家人團聚。看他們神情飛揚的談?wù)撝^年的趣事,真的好羨慕他們。
我也很想回家過年。
聽說家鄉(xiāng)下了很大的雪,山上山下都是銀白的世界。我想起這個世界中自家那座孤伶伶的土房子,或許在墻面,在白色中還透出黃土的顏色吧,而屋上屋下所有的積雪,都是那樣的完整和純潔。這是一座五十代修的土房子,是我爺爺時期修的,盡管破舊,也還是可以住人,畢竟這是我們唯一的家園。只是,這座房子很長時間都沒有住人了。
母親數(shù)年前就過世了,她在那冰雪覆蓋著的山崗下,在年節(jié)將近,馨香彌漫的另一個世界里,無言守望著,山下那座她曾經(jīng)是生活了一輩子的土房子。
還有一個在那里生活了大半輩子,在已知天命的年紀,卻又漂泊異鄉(xiāng)的人,那是我的父親,他來深圳也有好些年了。跟他的年輕的兒子一樣,他也在異鄉(xiāng)打工,在很熱鬧很熱鬧的城市公園,拖著一個長長的竹掃把,從公路的這頭,掃到那頭,又從那頭,掃到這頭。那里可以不必抬頭就看得見地王大廈(深圳的標志),站在高處可以瞭望到香港,卻怎幺也望不到家鄉(xiāng)的那座小屋。
在那屋里他渡過了一生中四十多個春秋,他在那里出生、長大、結(jié)婚、生兒育女…..,他的父親跟他現(xiàn)在的兒子一樣,常年都流浪在外很少回家,所以在一段很長很長的歲月里,在除夕的鞭炮聲中,都是他手捧祀品,在堂屋的神龕前,虔誠的向祖宗敬獻。但如今,卻又要在別人新年的祝福聲里,在千里外的異鄉(xiāng),虔誠的管理著自己所負責的一塊清潔區(qū)域……
還有,一個曾經(jīng)年少無知,闖了很多的禍,又辜負了太多家庭給予自己的期望的年輕人,因了現(xiàn)實生活的壓力,每天都在平凡的崗位上,努力的工作著,希望以自己的努力工作,來彌補曾經(jīng)的過失和帶給家人的創(chuàng)傷。但是他已經(jīng)知道,無論他怎樣努力,有些遺憾是永遠也追補不了的。于是在下班之后,他也常常一個人,會呆呆的站在集體宿舍的窗口,看遙遠的夜空,靜靜的想那沒有住人的土房子,還有許多已逝的時光……
這個家還有兩個女孩,是我的兩個妹妹。一個妹妹已經(jīng)嫁人了,她不會輕易再想起那座土房子。另一個也因年輕尚小,又只是貪玩,在做主管的姐姐的庇護下,雖一樣也在異鄉(xiāng)打工,卻也無憂無慮。也許她會在夢中回到那座土房子里吧,而房子的陰暗,一定會嚇著了她,她便在早上醒來時,感覺到了枕邊的凄涼。
雖然很想回家過年,卻還是不可以回家。我一直在想,也許一切都算是過去了,經(jīng)過多年的拼搏,我們已經(jīng)有理由相信未來。所以,家,是一定要回的,我們會在不久的將來,一家人再聚在那座幾經(jīng)滄桑的土房子里。
到了那時,我們就可以象其它幸福的人們一樣,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年了
寫于20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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