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臺白談
文 張明才
昨晚一不小心,講了句混話, 后悔莫及。于是早早睡。早早睡的結(jié)果就是早早起,早早起的決定就是去爬山。
深圳的山很多,我爬過的山也有很多,但是羊臺山,是我光顧得最多的山。象羊臺這樣的山,雖然不能滿足一個人的征服感,但是,要爬上去,也是需要點功夫的。鳳凰山那樣的山,太矮,根本談不上爬山。對我來講,那樣的山毫無吸引力。
爬山需要帶什么器材么?我感覺,啥都不需要帶,甚至連瓶礦泉水都不用帶,帶著兩條腿,一路走到山頂就是了。然后,再一路走下來。當(dāng)然,如果有心情的時候,帶個速寫本之類的去,那是可以的,雖然大部分的時候并不畫速寫。但是,有速寫本在手,心里暖和點,踏實點。
因為起的早,所以一路上不堵車,于是很快的就到了羊臺山腳下。走到水庫的大壩上是,有個老兄在打太極,打得很是投入,我停步站立,欣賞甚或是研究著他的姿勢和動作,但這位老兄并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或者說并不為我的停步欣賞而所動。我不想打攪這位打太極的人,我的目標是爬山。收回神思,我移步向山上進發(fā)。
兩邊全是樹林,比較安靜。行不遠,聽到前方有清脆的鳥叫聲,一只,不,是兩只,好象也不是,有三只以上。我已經(jīng)走到了鳥叫的地方,那些鳥居然不怕我,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們,離我的距離不足5米。是那種很大一只的鳥,但叫不出名來。
不光我來得早,其它也有人起得早來爬山的,所以一路上偶爾會看到有人與我同行。甚至,偶爾還有看到下山的人。這些人真的是早。當(dāng)然,打招呼是不可能的了。最多,我保持一種將要微笑的狀態(tài),與面對面或者回頭看我的人對視。
不一會兒,就行至山頂了。人們,真是最會杜撰的,山頂上的幾塊大石頭,叫做:七星伴月。這非常有詩意啊??墒?,其實,山頂上就真是幾快石頭而已,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有一對男女比我早,已經(jīng)早到山頂了,男的忙著給女的拍照,女的忙著擺各種姿勢。他們沒空理我,我也沒空理他們。
我獨自在山頂上站著,沒有舉目四望,羊臺山并不高,站在這里望,也望不到啥,最多可以望到西麗,南山,大鵬灣啥的。這樣高度的羊臺,是決不可能比人的腦袋高度更高的,連喜瑪拉雅都不可能比人的腦袋高度高。人的腦袋,在七尺之上,就可以穿透迷霧,望穿宇宙。
在山頂上站立了幾十秒鐘,我決定要下山了。選擇了另一條與上山不同的路開始下山。這下山路,其實是先要在連接大小羊臺的山脊上走的,有上坡也有下破的路段,這條路走的人比較少,尤其是今天天氣不好,時間又這么早的情況下,更是看不到走在這條路上的人。
但是在一個小下坡的路段,我看到了一個人。女的,穿著和帶著全套的爬山設(shè)備。她看起來是掉隊了,找不到下山的方向,一臉愁云的用對講機和她的隊友們聯(lián)系著。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很想跟她說:美女,你要去哪里,我來告訴你,我對這里非常熟悉。但是,一瞬間,我立刻打消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很明顯,這個女的現(xiàn)在處于一種很恐懼的狀態(tài),她用對講機和同伴聯(lián)系,其實更多的是做樣子給我看的,是在向我表明,她不是一個人,是一伙人。曾經(jīng)有個朋友跟我看玩笑說,你這家伙,一看就是個壞人。一想到自己是個壞人,那么在現(xiàn)在這種情形下,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拉開和這個爬山者的距離,消除她的恐懼。這才是對她最大的幫助。
人,這種東西,真是個非常脆弱的玩藝兒。你看人家那路邊的小樹,小草,常年累月的呆在這羊臺山上,一點都不害怕,你一個人,一個有著智慧大腦,并且全副武裝的,居然會害怕。她身上的那些裝備,實際上,是在向世界表明,她是非常脆弱的。越是脆弱的人,需要的裝備就越多,越是脆弱的人就會把自己捂得越緊。那么,其實,我們每一個人何嘗不是她,甚至,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她呢?我和所有的人一樣,其實每天都是在全副武裝的生活著。很多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真想把自己的全身武裝全部拆卸下來,讓自己好好的躺一下,好好的休息一下。
把那個處在恐懼之中的女人拉開很遠的距離之后,我突然覺得,這從小羊臺到大羊臺的路,注定是一條孤獨的路,是一條幻想著的充滿危險的路。除了我以外,走在這路上的人們,大部分都是穿著鎧甲全副武裝的。
其實,我和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們不一樣,雖然我也是在爬山,也是來鍛煉身體的,但是,我并不象他們那樣,是來尋求刺激呼吸新鮮空氣的。其實,我是來思考的。
是的,每次走在從小羊臺到大羊臺的山脊上,我便啟動思考模式,忘記了自己是在行走,直到,在另一頭,我已經(jīng)下到了山腳下。然后才猛然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山腳下,而剛才那一切思考,仿佛就是做了一個夢。
我就是這樣,經(jīng)常的在羊臺山上做夢的。這些做過的夢,有一部分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還有很多部分,對我的藝術(shù)成長,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我需要經(jīng)常性的與羊臺山上的那些小樹小草一起思考,需要經(jīng)常性的與羊臺山的那些小道一起思考。
前些年,有段時間,我需要站在人流洶涌的大街上,我才能安靜的思考。后來,我把這種思考的場所轉(zhuǎn)移到羊臺山上。如今,我?guī)缀鯇ρ蚺_山小道路邊的小樹小草都很熟悉??粗鼈?,就象看著一群朋友。是這些朋友,陪伴著我思考,也是這些朋友,帶動著我思考。
這都想到哪里了,寫到哪里了。剛開始,我明明在寫爬羊臺山。哎,先這么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