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愛養(yǎng)蠶，蠶的糧食桑葉時時困繞著我，為了不讓蠶寶寶餓著，有時跑遍全城到處采摘桑葉，那時，心里想自己家里要有棵桑樹該多好啊！

1965年春節(jié)，我和姐姐弟弟一起去山嵐鋪舅舅姨母家去拜年，回家那天，我看到大姨媽家門前有一棵小樹，還沒發(fā)芽，很像是桑樹。我問表哥水水是不是桑樹，表哥說是的。

我告訴表哥我想要這棵桑樹，表哥一聽二話沒說，拿了鋤頭挖了出來送給我。

這是棵約三尺高小桑樹，我高興的拿著走往回家的路。

耽誤了時間，姐姐和一幫表哥表姐表妹們走到前面去了，我急忙去追趕他們。

我走在一條很窄的田徑上，田徑旁長滿了草，忽然間覺得有什么異常，往右邊一看，只見一條長約一米，粗約小棍的蛇在我身旁呈弓字形飛著，蛇頭鮮紅，像公雞的冠子，蛇飛起與我差不多高。

我驚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蛇的速度也加快了，呈弓字狀向前運動，好像和我比賽。我跑累了，速度慢了下來，蛇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好像是在空中起舞。我情急之下，用桑樹朝那蛇掃去，那蛇頭一低，伏下身子落地消失在草叢之中。

望著消失的蛇，看著手中的桑樹，心想，若不是桑樹這武器，怎么對付那條怪蛇?心里頓生一種親切之情。

回到家里，我忙將桑樹植在我家屋后的空地上，培了土，澆了水，希望它快快生長。

那時，每天早晨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桑樹，一是擔心它會被別人偷走，二是擔心它會不會成活。我小心地用指甲去刻劃樹枝，見有幽幽的綠現出，心里放心了，它活著。

桑樹的生命力很強，一個月后，粒粒飽滿的芽苞長出來了，像一串串珍珠，閃爍著生命的綠光。

我徹底放心了，桑樹真真切切地成活了。

到了三月底，小桑樹長出綠翠的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那綠那翠，那嫩那柔讓人賞心悅目，憐愛萬分。

我舍不得摘下那幼小的葉讓蠶吃，只得依舊到外面尋找桑葉，在我心里，桑樹的份量比蠶更重。

幾年后，桑樹已有二米多高，展開的枝葉有三個多平米，像一把大綠傘，看上去，是那么風姿卓然。

我卻早已不養(yǎng)蠶了，隨著桑樹的長大，新的煩惱卻來了。我家有棵桑樹，被院子里和附近幾家院子的小孩知道了，每到春天，桑樹長葉后，附近的小孩便在天未亮之時，穿過院子的狹道，翻過矮矮的土墻，來到我家屋后，爬上桑樹瘋狂地採摘起來。

早晨起來后，到屋后看那桑樹下一片狼藉，心里那種痛無以言表，卻面對現狀無可奈何。

這種摧殘一直到夏天才會結束。在炎熱的夏季，桑樹在一場又一場的雨中，在充沛的陽光中很快恢復元氣，滿樹的綠葉又驕傲地生氣勃勃，在陣陣風拂中發(fā)出勝利的吶喊。

秋天來了，別的樹葉子發(fā)黃飄落，桑樹要挨到深初冬葉才開始枯萎飄落，大雪飄飄的時候，還能見到零星的桑葉在樹上堅守。

十多年后，桑樹已長成一棵大樹，成了古院的一道亮麗風景。由于年年承受小孩的攀爬，樹沒長多高，也是四米高的樣子，枝葉卻散開很寬，將屋后十多平米的空地都覆蓋了，成了夏天納涼的最佳場地。

桑樹伴著我度過了快樂的少年，走進美麗的青春，見證了我的初戀，見證了我的初戀之飭。在我的心中成了一個美麗的她，給我?guī)砹藷o限懷念。

后來，結婚生子，窄小的老屋已容不下一大家人的生活。

1980年，為解決住房問題，只得在屋后的空地上建一座房，不得不忍痛砍掉了桑樹。

那天，工匠拿了斧子去砍桑樹，我不忍看桑樹的悲慘命運，躲在老屋內聽那一聲一聲的斧聲，心在一陣一陣地疼痛，再聽到桑樹轟然倒地的響聲，我陷入絕望。

桑樹，你疼嗎?你冤嗎?我對不起你，是我剝奪了你的生存權利，是我移情別戀，失去了對你的忠貞，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原諒我吧，原諒我吧，桑樹，你的命運我決定，我的命運誰決定呢?

新房建成了，桑樹沒了 。從此，它的身影留在我的夢里。在夢里，桑樹枝繁葉茂，樹下，那對少男少女在互相傾訴衷情。突然，狂風吹來，樹折了，她殞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難道是一種兆示，在她香消玉殞的第二年，桑樹也消失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它在我心中永遠是一幅美麗的畫，畫面上那棵散枝開葉的樹，依然是風情萬千，顫動的樹葉依然在呢喃訴說著對我的深情。

心中那棵桑樹，變幻著時空，流轉著四季，在我的垂暮之年，仿佛在召喚著我的靈魂，來吧，和我在一起，讓過去和未來永恒……

文/大海

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