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見到胡瘋婆,是1998年12月底,那時快過年了,我剛安排工作,是在解放路值勤,我還沒有領(lǐng)到制服,穿著打扮是個鄉(xiāng)里人的樣子,傻呆呆的站在人行道上,只聽耳邊有人對對我大轟一聲,耳朵就嗡嗡做響,側(cè)聲一看,一個“怪物”怒兇兇的站在我的身邊,滿身的臭氣很難聞,我捂著鼻子把腳一跺,大喊一聲“走開”,她提起一個摩黑的纖維袋一竄就沒了人影。從此之后再從我身邊過時,總是膽顫顫的躲著我繞道而行。整條街的人都紛紛告訴我,她是銅寶巖的胡瘋子,欺軟怕惡的一個家伙。正如大家所說,我后來經(jīng)??吹剿龑iT在解放路攔住那些婦女小孩,伸手要錢,搶人家買的菜,不給就亂抓人,有時嚇得小孩哇哇大哭。
小的時候我異常的怕狗,怕得一個人不敢出門,父親告訴我,狗見了人就“汪汪”大叫,實際上是怕人,怕過往的襲擊它,所以就只有虛張聲勢的亂叫。經(jīng)歷悠遠(yuǎn)的歷史時空隧道,我們可以想象,敲狗牙,棍棒相待,枷鎖相銬,扒狗的皮,吃狗的肉,人類最終馴服狗祖宗,狗的后代記住了祖宗悲慘的命運,面對強(qiáng)悍的人類便發(fā)瘋的怒轟。她的命運似乎有些類似,在那個人整人的動蕩年代,一個外鄉(xiāng)人因為隨夫來到武岡,與丈夫一同受盡欺凌,沒有文化,不通語言,受盡欺凌和壓迫,身心屢受折磨,裝瘋賣傻應(yīng)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胡瘋子的命就象狗一樣的健與賤。
我干脆一輩子子不洗澡,臭死你們這些狗日的雜種,你還敢到我面前耀武揚威嗎?要想不聞臭味,給我乖乖的繞道走!嘿嘿!我滿臉油污黑,一輩子不洗臉,看你們還敢不敢扇我的耳光,要扇就來,不過只怕你把手浸到銅寶巖塘里洗上三天,還是一雙黑手喲!銅寶巖那鄉(xiāng)巴姥呆的地方,留著你們惡人的子孫后代享福去吧,我呆膩了,到城里去換換空氣,有吃有喝。城里人愛講究,怕吃臟東西。聽說迎春亭有個大粉鋪,價格還挺貴的,有錢的人都喜歡到那兒去吃早餐,有錢的人多半不與瘋子計較了,怕的就是這一身臟和我腦袋不清醒,說不定會給他們帶了什么天大的麻煩,所以他們一般不惹我。我也到那兒享受早餐去,那邊一桌有五個人,全叫的是大碗的三鮮面,還剛剛開吃第一口,我趁他們不注意,給每個人碗里吐一沫口水,他們不敢把我的口水和著面吃,都走開了,我一口氣飽嘗了五碗三鮮面,撐得我肚皮圓鼓圓鼓,好久才撐出了那個臉盆大的飽嗝,好香??!別人都說我是瘋子,我瘋了!我是瘋子我怕誰!做一個平常的人會受欺負(fù),其實做一個人人皆知的瘋子挺爽的,我這也是欺負(fù)人呀!哈!哈!象條狗一樣健旺的活著。
胡瘋子不是所有的人的話都不聽。做瘋子和叫花子成了精,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染上了煙癮。每當(dāng)我站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門口大口的吸煙時,她兩眼可憐巴巴的望著我,傻呆呆的,凝滯很久之后才伸出她臟兮兮的手,討我那抽剩的半折香煙,我每一次都能爽快的丟到她的面前,她很快就會從地上拾起,放在嘴里吧嗒吧嗒的猛吸幾口,然后跪下使勁的磕頭表示感謝。每當(dāng)我看到她去扯那些過往的婦女和小孩時,我只要輕輕喊一句:“胡瘋子莫吵?!彼凂R上停住,象我做鬼臉,將兩個大拇指伸出來,在我面前一扭一扭,好象是夸我人好的意思。別人是喊她不聽的,想不到胡瘋子在我面前也象狗一樣的通情達(dá)理。我想這樣的一個人,只要碼了她的狗性,象 狗的主人經(jīng)常給狗吃食一樣,狗就聽主人的話了,。
在胡瘋子的兒女們的心里,胡瘋子就是一條狗,成天臟西西的丟人現(xiàn)眼,在解放路,會經(jīng)常看到這樣摻不忍睹的一幕,胡瘋子的兒女看到她后,就去搶她討來的錢,她不肯,用手使勁的捂著討錢的飯盆子,她的兒女瘋狂的用腳踢她,用磚頭砸她,而后,她就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怪物,從街東街西來回逃竄,嚎嚎大哭。實在逃不贏了,就當(dāng)街把衣服褲子脫得個精光,讓人都覺得不好意思接近她。兒女和街人對她的冷落和欺凌,她以種種常人不可想象的方式防守著。她的傷口好了又有,有了又好,也不醫(yī)治,象條狗一樣的在解放路存活了幾十年。論理說,養(yǎng)兒防老,沒有兒女的老人,晚年生活是多么寂寞多么無助,胡瘋子不屬于這類,她有兒有女,家庭條件不錯,他們好的家庭,有她很多的貢獻(xiàn)在里面,修的房所用開支多半是她幾十年來風(fēng)里雪里求來討來的,只見胡瘋子討錢,不見胡瘋子用錢,她的錢就用在了這上面。實際上胡瘋子是用來掙錢的工具。對與胡瘋子之類的人物,凍死、病死街頭的話,我相信她的兒女不會來為她披麻帶孝安葬的,除了民政局會將她妥善安葬外,沒有別的路。在生的時候兒女都這樣,何況象狗一樣的死去又怎會來管,有政府就賴過去了。
胡瘋子有胡瘋子的命運,去年的冬天再冷,都沒有凍死、病死這位堅強(qiáng)的臟老太婆,卻在瞬間被無情的車禍奪走了賤命。死得凄慘,卻很偉大,很明智,為她的兒女留下一筆可觀的遺產(chǎn).。街上的人都在議論,還是她有股狠勁,硬是在死了后把她的兒女一起招來了,為她批麻帶孝,這是她最后的一點福氣。她的死,是一起交通事故,接下來是對死者家屬的賠償,她的兒女對這個問題非常的感興趣,真是天下掉下來的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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