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我們家鄉(xiāng),八月十五之夜請神,年年如此,從沒間斷,那場面非常熱鬧。
在我的記憶長河中,請神的元老是二嬸。二嬸最相信七姑娘娘和筷子神,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天夜晚,無論是明月高懸還是細雨蒙蒙,我們這些小輩總是圍著二嬸團團轉,要她請神。
二嬸看到我們一個個興致勃勃,不想掃大家的興,于是扎了一個草菩薩,穿上衣服,稱之為“七姑娘娘”。請“七姑娘娘”需要兩位黃花閨女抬著,去廁所請“七姑娘娘”駕臨。
那時,我還小,問二嬸:“為什么要去廁所請七姑娘娘?難道七姑娘娘住在廁所里?”
二嬸說道:“小孩子懂什么?七姑娘娘以前是個黃花大閨女,她父母親逼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寧死不從,就在廁所里吊死了,她的魂魄升了天堂,成了仙姑。七姑娘娘很靈應的,千萬不要亂說話。”
我明白了,請七姑娘娘的時候,站在一旁虔誠的等候“七姑娘娘”駕臨。二嬸的女兒尚未出閣,請神的時候,她獨當一面,另一位就是堂大哥的女兒,年紀和二嬸的女兒差不多,她們倆是二嬸的得力助手。
“七姑娘娘”是神靈,請“七姑娘娘”的時候,兩個黃花閨女得同時念“請神口訣”,一連念三遍,“七姑娘娘”就會駕臨,附在草菩薩身上顯神通。
二嬸教會大家的口訣,到了請神的時候,我們大家都會念口訣。這請“七姑娘娘”的口訣,聽了多年,記得滾瓜爛熟??谠E如下:“七姑七姑蓋蓋,八月十五扎金臺,金臺扎得是鹿臺,請你七姑娘娘出來耍一臺。頭上一兜菜,七姑娘娘來得快;頭上一兜蔥,七姑娘娘來得兇;頭上一兜草,七姑娘娘來得早;一根線、二根線,請你七姑娘娘出來看演戲;一根繩、二根繩,請你七姑娘娘出來看年成;……七姑娘娘來了嗎?”
“來了!好??!”大家?guī)缀跬瑫r喝彩。
七姑娘娘在眾人的喝彩聲中駕臨了,她附在草菩薩身上。人們開始問神,有問生老病死的,有問腹中胎兒是男是女的,有問官運財運的,七姑娘娘不會說話,只能用前俯后仰來表示。向前表示“是”,向后表示“不是”。如果是問壽命長短,他就以向前的次數(shù)為標準,年限一到,她就不會再有動作。
有時候,七姑娘娘還是挺靈驗的,不過也有不靈應的時候。有一次,七姑娘娘算到村里一個孤寡老人只有一年壽命,這個老人以為自己大限將至,把屋里值錢的東西變賣,大吃大喝。一年之內,他把家底吃光,正在等死,結果安然無恙。老人找“七姑娘娘”興師問罪,他一氣之下放火燒了“七姑娘娘”。
二嬸也沒埋怨,只是說“七姑娘娘”被人詛咒,不再顯靈了。從那以后,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夜,二嬸再也沒有請“七姑娘娘”駕臨,不過請“筷子神”卻成了八月十五這一夜的主題曲。后來,筷子神也被人下了詛咒,不再顯靈,二嬸郁郁寡歡,不久離開了人世。
自從二嬸去世,八月十五這一夜,人們不再請神,我們也少了許多快樂。不過,我們也沒有浪費這美好時光,幾個要好的玩伴坐在曬谷坪看月亮、數(shù)星星、說故事。我對玩伴們說看到了月亮上的桂花樹,看到了一個人在砍桂花樹,看到嫦娥懷里抱著玉兔走過來制止。
玩伴們聽了,信以為真,跟著我一起看月亮,看得聚精會神。
中秋節(jié)請“七姑娘娘”已成歷史,每到中秋月圓之夜,我總是在月光下散步,回憶請“七姑娘娘”的那些趣事,想起了二嬸那慈祥的笑容,以及她說的那些美麗的傳奇故事,忍不住嗟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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