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真爆米花
作者:水云生

香、酥脆,甜。爆米花的魔力所在。
嘭,一聲巨響告訴我,山角落里來了爆米花的師傅。整座院子都彌漫著爆米花的芳香。這是要過年了的信號!定然已有一群孩子圍著爆米花機子看稀奇把戲。
孩提時代,春節(jié)臨近,寒冬臘月,有時霜凍正濃,師傅就挑著家伙、挨院子兜攬起爆米花的營生,專門挑逗小屁孩們靈敏的嗅覺來了。這可是爆米花師傅們的獨門把式,擔(dān)子一落地,院子里仿佛就暖和起來,不到天黑不得停歇。我們稱這玩意兒叫“銃”,師傅加工爆米花的過程也就叫銃爆米花。
這種傳統(tǒng)手藝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可謂絕頂神奇。與其說垂涎欲滴于美味的爆米花,不如說我更傾向于洞察爆米花“銃”的秘密。那時候,即便是父母親,都是解釋不了大米為什么就變成爆米花的。我越是用好奇的目光盯住師傅手里不停旋轉(zhuǎn)的氣壓表,師傅越是搖的神氣十足。

他左手拉風(fēng)箱,右手搖輪盤,他動作的嫻熟,連貫的天衣無縫。風(fēng)箱里呼呼生風(fēng),火爐里烈焰狅舞,那種節(jié)奏,那種肆無忌憚的暢快淋漓,惹的我心毛毛手癢癢的,恨不得馬上去試試自己的身手。曾有多次趁師傅起身準(zhǔn)備開鍋的瞬間,伸手去摸摸那個溜滑溜滑的搖把手,都被他粗重的手拍開。隨即大吼一聲:“起開起開,開銃了......”
后來才想明白,他不是嫌我礙事不讓去摸,而是擔(dān)心怕出意外,畢竟那是高壓的危險器物。祖母也曾多次責(zé)備我,別離的太近。
師傅開銃的姿勢形如武松打虎,那股子英雄氣概也是我們爭相模仿的實際范本。他將銃嘴對準(zhǔn)一旁準(zhǔn)備好的帆布籠子,一手按住銃尾的長柄,一手緊握銃頭的活套扳手,一腳集全身之力壓住套在銃身的橡皮氈子。他最后環(huán)視一周,在沒有誰超出安全范圍之后,大喊一聲“開.....”
嘭......,隨即一股白煙瞬間騰起,那長長的帆布袋肚子立馬鼓起。旁邊自然濺出一些白花花的爆米花來。小伙伴們一窩蜂似的飛奔攏去。其實那不是煙,而是大米里的水分在高壓條件下產(chǎn)生的水蒸氣,瀉白瀉白的。這股子水蒸氣如同仙氣,剛一冒出,我們便大口大口爭搶著呼吸。它的珍貴甚至勝過爆米花的余香,直入肺腑。關(guān)鍵是它的稍瞬即逝,不可多得。咱這般窮孩兒們誰呼吸的“仙氣”越多,越是有理由自詡為“得道高僧”。那裝爆米花的帆布籠子五尺有余,盡管看上去黝黑發(fā)亮,但沒有任何人懷疑它干凈與否。我們堅信,即便他一年不用那個籠子,仍然會有持久的爆米花香散發(fā)出來。
有孩子在家的母親或祖母,通常會量一升子玉米出來,嘴里不停咧咧道:“拉痢的咧,快拿去銃啦......”,其實臉上都是笑著的,掛一種淺淺的幸福。這種幸福,當(dāng)時的我們斷然無從感知。我們聽?wèi){大人的數(shù)落甚至善意的詛咒。我們確信,凡是有米花香的地方,就是幸福的人間。
稍為富裕點的人家,或者家里有什么喜事要在年邊置辦,那就要銃個斗米兩斗的。這是要用來制米花糖、以打發(fā)客人禮包之用。這種人家、銃爆米花的機會不多。我們期待這樣的喜事快點到來,屆時他們家辦完喜事,或者走親戚回來,就會挨家挨戶派送爆米花糖了,除了爆米花糖還有油炸米花,燙皮,水果糖,糍粑等。祖母就會給我放在石灰缸里留著,夠我小吃好一陣子。
這種鄰里相互往來的習(xí)俗叫“散茶”,沒有相互攀比之態(tài),不論多少,講究個你來我往,圖個和氣生財。大抵因為這種習(xí)俗中爆米花糖持久的誘惑,我時常在夢里回到童真時代,時常又被爆米花“銃”的巨響驚醒。
嘭.......,爆米花啰?。?!
(注:這種辦完喜事后,將點心糖果挨家挨戶送到別人家里去的習(xí)俗到底叫不叫“散茶”有待確認(rèn),暫時在網(wǎng)絡(luò)也查不到解釋,有知道的朋友請留言)
【小常識】米粒如何變成爆米花
大炮手搖爆米花機的炮筒,是特制的高壓密閉容器,加熱時氣壓不斷上升,米粒中少量水分也被加熱,但由于高壓而無法變成水蒸氣。當(dāng)氣壓達(dá)到了1.2—1.3個標(biāo)準(zhǔn)大氣壓時,突然打開“炮筒”蓋子,米粒內(nèi)外的壓強差很大,水分變成水蒸氣,瞬時沖出,使米粒膨脹成了米花。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向原作者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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