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農(nóng)歷六月底的一天下午,我們院子里來了一千多鬼子,燒殺搶虐,無惡不作。鬼子來得太突然,我們來不及轉(zhuǎn)移,全村男女老幼全部被集合到前坪。日本佬喪心病狂,他們把抓來的稍有姿色的婦女全部拉去關(guān)在一間屋子。十二歲以上八十歲以下的男人全部拉去做挑夫。我和景平、毛癩子三個人負(fù)責(zé)給日軍挑彈藥箱。
日軍有個規(guī)矩,八十歲挑一百斤,二十歲挑四十斤,我和景平只有一十三歲,每人挑三十斤。毛癩子六十歲了,剛生過一場大病,身子骨非常虛弱,日本佬要他挑八十斤。八十斤擔(dān)子要是走一兩天路程倒也罷了,天天挑在肩上他怎么承受得了?
當(dāng)時我們跟著日本佬從麻子嶺下山順著河流一直走,走了不遠(yuǎn),和另一伙日本佬匯合在一起,至少有幾千人馬。后面的國軍一路追趕,日本佬邊打邊撤,我們這些當(dāng)挑夫的只有跟著他們逃命。
日本佬對我們這些年紀(jì)小的并不在意,扎營的時候,還和我們這些娃娃挑夫有說有笑,我們還可以摸他們的槍和刺刀,他們有什么好吃的,還給我們分一點(diǎn)。那時候,我并不害怕,我覺得日本佬也是人,沒有三頭六臂。
一天,日本佬被國軍追進(jìn)一片山林,那是一片原始森林,人進(jìn)去之后轉(zhuǎn)眼消失。國軍追到山口,不敢進(jìn)來。我們跟著日本佬在山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了一天,累得走不動了。這時候,有十幾個挑夫倒下了,日本佬用鞭子抽打,強(qiáng)迫他們站起來。有幾個被活活打死扔在山里喂狼。我看到那些慘死的挑夫,心里直冒冷汗,但是又不敢吱聲。
我們跟著日本佬在山里走了兩天,終于走了出來。恰在這節(jié)骨眼上,毛癩子倒下了。按輩分,毛癩子是我的叔叔,又是一起被抓來的,他倒下了,我和景平心里特別擔(dān)心。
一個日本佬看到毛癩子倒在地上,拿著槍托往毛癩子身上砸去,我連忙走上去求饒。
“太君,他是我叔叔,剛生過一場大病,身子骨沒恢復(fù),求你網(wǎng)開一面饒了他吧!”我跪下請求。
那些日本佬對我們這些娃娃并不在意,他打了毛癩子幾槍托,指著那些行李,要我?guī)椭簟>捌娇吹轿乙粋€人干不了,也過來幫忙。
我們?nèi)齻€人平均分了那些彈藥,支撐著來到寶慶。日本佬已是窮途末路的驚弓之鳥,來到寶慶,不敢肆無忌憚。他們住在城郊一些民居,晚上派哨兵輪番放哨。那一天夜里,瘦得皮包骨頭的毛癩子又病倒了,我和景平商量著把毛癩子救走,但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當(dāng)時,我們幾個挑夫關(guān)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土磚屋里,屋里沒有燈光,漆黑一片。外面有兩個日本佬把守。后半夜了,外面的哨兵累了,靠著墻睡覺了。我輕輕地走過去,來到那個日本佬跟前,卸下刺刀,重新回到屋子里。
四更天了,我們用刺刀撬開了幾個土磚,現(xiàn)出一個洞,我們屋子里的人都從洞子里鉆出來。剛走不遠(yuǎn),忽然聽到日本佬嘰嘰呱呱的叫著“挑夫的跑了”,點(diǎn)著燈籠火把追過來。
事情緊急,大家分散逃跑。我和景平扶著毛癩子走得最慢,看到日本佬追來了,就鉆進(jìn)旁邊的雜草里,等日本佬追過頭了,我們從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天亮的時候,我們脫離了危險,我們站在一個土坡上,看到日本佬和國軍交上了火,心里暗暗慶幸。
“狗日本!你們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誰叫你們要來中國害人?死了活該!”毛癩子恨恨地罵道。
日本佬打跑了,我們?nèi)齻€沿途乞討回到家里,說起一路上的遭遇,毛癩子對我和景平非常感激,一直到死那一天,他還念念不忘。
講述人:景華(8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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