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高考失利,我沒有填報志愿,和龍門山,鐘家沖的幾個同學一起穿過食堂,從后面的小門出去,我們不敢走校門,更加不敢到街上去,怕碰到熟人,更怕被人奚落。
最后回望學校,只能看到七中的圍墻,和食堂上面的坡地。圍墻已老,顯出灰不溜秋的樣子,圍墻邊的泡桐很高大,我們當年入校時還只有手臂粗,現(xiàn)在卻蔥郁茁壯,枝椏橫生,讓人感嘆時光猶在,歲月無情。
驚濤說,這次是發(fā)揮失常,決定復讀一年。伍靈俐說,過完雙搶,就到廣東找他叔叔,去打工。我也想過,廣東有不少親人,可以去投奔他們,可是,如果去外面打工,我會做些什么,想想,除了讀書,自己再無一技之長,但是如果去復讀,父親會不會支持,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還允不允許我繼續(xù)讀下去。這是很沮喪的想法,但又揮之不去,也許從今往后,我面對的,將是一個陌生的社會。
回到家,父親坐在門口,正在修補籮筐,籮筐口子朝下,發(fā)黑的老篾條夾雜著一些青黃色的新竹,就像一塊新布一塊舊布鑲起的舊衣裳??吹轿掖诡^喪氣的樣子,父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回了胃里,他鐵青著臉,對我只有嘆氣的份。
六月的陽光,像炒熟的鹽一樣的燙人,我每天除了面對繁重的農(nóng)活,就是讀書。父親的怒火和發(fā)落,遲遲沒有等到,越是摸不透父親的想法,越是惴惴不安。
或許父親是在賭氣,又或者是要我懂得田間地頭的勞動,除了打理好自家的田地,父親還帶著我們幫別人干了十多天農(nóng)活。插秧看似個簡單的活,下田了,躬身彎腰,一把秧插下來,臉上的毛孔都滲出了汗水,衣服被汗水打濕,又被太陽曬干,來來去去如拉鋸,最后在背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地鹽霜。我抬起手背,擦了擦吊在睫毛上的汗珠,手背軟軟皺皺,被泡得發(fā)黃癢腫,又俯下身去,我并不因為這樣的體罰而有多少悲喜,只是覺得莫名其妙地心痛,難道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越追問,越覺得無法自拔,最后麻木到一片空白。
八月末的一個傍晚,霞光金黃,我蹲在田埂上割豬草,看到了騎著單車的父親,手臂如柴,灰灰地,我有些凄涼,但又不能和他說,只能默默無言,心情黯淡。
第二天,父親讓我收拾好鋪蓋席子,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沓錢,我以為是離開的時候了,有些傷感卻又帶著許多憧憬,誰料父親卻說,再復讀一年,不管是做什么,都要盡自己最大的本分。
父親的安排悄沒聲息,讓我驚訝和感激的是,到洞口三中報道的那天,高沙的一個表姑已經(jīng)在校門口等了我一個上午。復讀的日子枯燥乏味,卻收獲了我最初的戀情,那是一個像刺榔花一樣淳樸善良的女孩,我們在不同的學校復讀,有著相同命運的兩個人,憑著書信交往,彼此安慰,彼此鼓勵。
后來,我發(fā)覺父親偷看過我的書信,但他卻裝作毫不知情。其實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父親一直如此,只是默默地關注,從不過多干預,只是盡著自己的本分,這份關心,或者說是父愛,就像湘西南山地上的刺榔花一樣,寂寞開,寂寞落,風姿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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