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進(jìn)文同志的《哭靈》一文,我的悲痛之情再一次被勾起。六年間,亡母喪父,我經(jīng)歷了人生至暗的兩個時段。不解的是,母亡、父喪期間,要不是哭靈人撕心裂肺般的哭泣聲撞擊我的心扉,讓我淚濕雙眼,我竟然沒有自發(fā)地流過一滴傷心的淚水。
是淚點過高嗎?顯然不是。別人悲戚的哭泣聲會引得自己落淚;電影電視劇里悲壯的場景常常令自己泣不成聲;抒情歌曲唱到動情處淚眼模糊也是常有的事……都說男兒有淚不輕流,我卻偏是個容易落淚的人。
是忘了父母的哺育之情、教養(yǎng)之恩了嗎?更不是。天地之間,父母恩情比天高、似海深,羊尚且有跪乳之恩,我一讀書人,又怎敢忘了父母的養(yǎng)育恩情?
我的眼淚哪里去了?
母親和父親的死,刻骨銘心,怕是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都難以忘記。
母親是一位能干的女性。很愛講究,再累再忙,也要梳洗得干干凈凈,穿戴得整整齊齊。我們兄弟姐妹四個,母親把我們個個照料得規(guī)規(guī)矩矩、妥妥貼貼。家里經(jīng)常修拾灑掃,屋里屋外無不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暗厣蠐斓名}起呢!”鄰里鄉(xiāng)親用最質(zhì)樸的言語表

達(dá)他們對母親的夸贊。出集體工掙工分,母親是隊里婦女同志最多的一位。
母親的友善在親友和鄉(xiāng)鄰中更是有名。待人總是一張笑臉。桌上好吃的菜,總是熱情地夾給客人。園子里果子熟了,院子里家家送一些,讓大家品嘗品嘗。
母親身體一向很好。我的印象里,她好像沒有生過病。偶爾聽說她頭有點兒暈,她不會去看醫(yī)生,到床上躺一下就沒事。誰想到,后來居然患了老年癡呆癥。癡呆也就癡呆吧,要命的是,有一天,母親不小心摔了一跤,髖骨骨折了。可憐的母親啊,被劇痛折磨著,又癡呆得不能配合治療,生生地痛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才撒手離去。
父親辭世時雖然年過九十,已屬高壽,然一身病痛,也飽嘗了人生的艱辛。
不會忘記,十四五歲上高中時,星期天和假日里隨大人們?nèi)コ遣教裟_擔(dān)。返回的路上,逾接近坐船的時候,逾邁不開腳步,肩膀壓得生痛,是父親放下自己的擔(dān)子,接了我一程又一程;
不會忘記,父親在外面做民工,每逢食堂里打牙祭,自己只吃點辣椒、姜片,留著豬肉、鴨肉帶回來,給我們兄弟姐妹吃;

不會忘記,父親當(dāng)民工在他鄉(xiāng)修水渠,病痛發(fā)作,被同修水渠的隊里人用竹杠抬回家的情景;
不會忘記,父親青壯年時,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痛,家里常住著威溪熊家?guī)X上的草藥郎中熊三爺——我們幾姊妹稱他為“三爺爺”;
不會忘記,父親一次腰椎間盤突出疼痛,幾天臥床不起,我叫了朋友的車送往醫(yī)院治療;
不會忘記,父親辭世前的九天里,在醫(yī)院治療,心肺功能嚴(yán)重衰竭,呼吸困難,身子動彈不得,只得強(qiáng)忍不適,日日夜夜保持半坐半躺姿態(tài);
不會忘記,父親臨死前神智不清、痛苦難耐的模樣……
想起這些,我的心里就一陣一陣刀割般痛苦!
可是,父母辭世,容易動情落淚的我,竟然沒有自發(fā)地流下過一滴傷心的淚水。
我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問自己:眼淚哪里去了?
(王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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