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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 武岡文學 山坡上的映山紅

        山坡上的映山紅

        封清 2015-03-27 21:00 15
        三湘田園點評: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漫山杜鵑別樣紅。清明緬懷祖先的季節(jié),映山紅點綴山間,帶給“欲斷魂”的行人一絲安慰

        山坡上的映山紅

        車一路向南,我的胸膛里裝滿了故事。四月,湘西南淋在雨里,窗外青翠如洗,山巒像魚群一樣向后涌去,千波萬瀾,千山萬水,撲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風景,眼前一切就像影碟,不停地在倒帶。

        遠山蒙塵,如鐵,那是祖先的地盤,這個時節(jié)應該開滿了映山紅。

        映山紅,花開清明前后。幼年時,還在燒柴禾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認識了映山紅,父親打柴,總不忘劈上幾支,別在柴草上帶回家。映山紅樹枝細小呈銅色,多骨節(jié),每個骨節(jié)長有一爪花,嫣紅惹眼,光滑的樹枝上卻不見一片綠葉,這讓人很驚奇?;艹?,仔細咀嚼,味道酸澀,在物質貧乏的年代,山嶺上的東西,仍能帶給我們很大的滿足與快樂。

        朱家祖墳在一個叫做龍橋的小山坡的對面,山不高,也無名,卻像種子一樣灑滿了先輩的墳墓。湘西南有很多這樣的山坡,一條泥路,兩旁長滿了草,蜿蜒如梯,山腳是菜地,山腰上是許多隆起的土包,一個挨著一個,每個土包前都有一塊石碑, 石碑上的名字或被青苔遮掩,或因歲月腐蝕而殘缺不全,層層疊疊上去,就像時間的書頁,古樸靜默,記載著鄉(xiāng)村的歷史。

        連綿的春雨擋不住我們的腳步。這是鄉(xiāng)下人特別看重的節(jié)日,在遠方打工謀生的叔伯兄妹們,都會趕赴家鄉(xiāng),聚在一起祭祖。祭祖,武岡方言叫做掛親, 就是上山拜祭地里的祖先,向他們傾訴后人的掛念和感激,因此,父輩們會提前做足了準備。

        清明掃墓,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打著傘,肩挑手提的人,有些家族根深葉茂,祖上墳頭散得又遠,往往要花費一整天,甚至兩天時間,才能一個一個問候到。等到家人差不多攏齊,叔伯們領頭,他們拿著鋤頭和柴刀,負責清掃墓地的雜草,我們這些后輩提著籃子,里面有祭拜用的雞、酒、肉,還有紙錢、香燭、絹花和鞭炮。

        爺爺奶奶的墓地在村口的東面,藤蔓和雜草淹沒了石碑,父親和叔叔細心割去周邊的雜草,讓其煥然一新。石碑上我們的名字依然清晰,我想地里的人把我們的名字刻進心里,裝進土里,即便完成了生命的使命,仍庇佑和指引著我們。爺爺一生剛強正直,敢做敢言,他的品行如同他的毛筆字,橫豎勾捺,為人稱道;奶奶一生勞碌操持,吃苦耐勞,在生命的盡頭時還在勞作。他們含辛茹苦,他們節(jié)衣縮食,他們的腳印在我的腳下,他們的影子被風吹散,但他們的名字并沒有被時間磨滅?,F(xiàn)在我們仍在這條路上謀生,有的漂泊異鄉(xiāng),有的繼續(xù)在地里刨食,承擔著各自的責任和使命。每次我面對生活的選擇時,都會回頭,回頭眺望故鄉(xiāng)的山,故鄉(xiāng)的水,還有故鄉(xiāng)的人,我知道那里有照著我們靈魂的神,無論成敗,內心都會有一份安然。

        祭拜完附近的親人,我們又趕往朱家祖墳,那里是族中先輩老去后的主要安息地。春雨連綿,暖暖地飄灑著,我們?yōu)榱粟s時間,抄的小路,泥濘不堪,可這些并不影響眾人的熱情。來到山腳,只見山下的菜地裸露著,被荒廢了,山上的茅草足有半人深,許多水珠附在枯黃葉子上,即便褲腳卷得再高,也都被雨露濕透,但我們毫不在乎。父親,三叔、五叔奮力開墾出一條道路,直達山腰。

        抬頭眺望,春天的田野不再是一望無際生機勃勃的景象??諘绲奶镆耙黄戮G,接納著風雨和輕霧,去年的禾茬整齊地排列在濕漉的時空里,到處可以看到嶄新氣派的樓房,將田野分割成一塊一塊,溝壑和水井邊,枯黃的蘆葦和茅草折彎了腰,但過不了多久,它們又會占據(jù)這片水域。我無盡嘆息與傷感,幾天后我們又要重返城市,繼續(xù)各自奔波的生活,鄉(xiāng)村已經(jīng)荒廢,缺乏年輕的生命,已經(jīng)不再是放飛農(nóng)人夢想的地方,它只是一個老嫗,蒼白了頭。記憶,就像幼年時手中的映山紅,只剩下光禿的枝椏。

        祭拜完這里的祖先,我們準備下山,去別處繼續(xù)掃墓。跑在前面的一個侄子突然興奮的叫了起來:那邊的坡上有映山紅。我們都看到了映山紅,花開熱烈而美艷,立在樅樹和荊棘之間的山坡上,清麗脫俗。我和堂哥爭相跑去,躍上山坡,折下幾支,又順著坡俯沖下來,像牛一樣,呼呼生風?;氐奖娙酥虚g,大家分食了枝上的花朵,可惜只有幾支,來不及嘗出味道,就只剩樹枝?;仡^再找,只有更遠處還有幾叢,由于草木幽深,雨露又重,無法采摘。

        墳頭青煙散盡,山野肅穆無聲。煙雨里,那株映山紅被我們蹂躪成一幅凋零的景象,但沒有人需要為它負責,明年此時它會繼續(xù)盛開。可我們的親情,也被生活折磨得凋零不堪,明年今日,我們又會在哪里?

        不管怎樣,這是歷史賦予我們的使命,我們無法逃避,只能默默前行。相聚的時光里,應該是歡樂的,而不是過于沉重,我們一起祭拜先祖的魂靈,同時也在祭拜自己的良心,就像父親說過: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記住別人的恩情,不要忘本。

        站在山草間,忽然感覺一切都在荒涼,荒涼的不僅是眼前的墓碑,還有我們的鄉(xiāng)村,我們的父輩,我們自己,若干年后,所有的人都將永不醒來。我想,墳里的魂,人間的人,和山坡上的映山紅一樣,都會被種在這片魂牽夢繞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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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論列表

        都梁記憶

        文字因簡潔而清麗。讓人讀起來輕松愜意。文章的某一處“家庭”改為“家族”見好?

        5510年前

        冰糖葫蘆

        樓主的文字功底深厚,很喜歡樓主的文章,清麗脫俗,像一縷春風,像一杯新茶,像一幅山水畫,像一首詩,給人無限美感。散文,講究形散神不散,形神兼俱。而樓主的文章已形神兼俱,只是“神”上再多下點功夫,讓“神”光芒四射,就更趨完美了(班門弄斧,遺笑大方,不一定正確)。樓主必定是文學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也請樓主多賜教,給我多提寶貴意見。

        7710年前

        作者回復:

        感謝先生的點評,形神兼?zhèn)洳桓耶敚沂浅J茳S三從老師和言宋老師的指點,文學界新星更加不敢當了,以后多向先生學習,還望不吝指教。

        2015/4/1 19:36:21

        周光佐

        映山紅也開在我們的靈魂里?。。。。。?/p>

        5810年前

        登龍

        好文,贊一個!

        6410年前

        中流砥柱_13533

        看映山紅的墓地,遺憾又一年不能回家鄉(xiāng)掛親,愿先祖諒解我輩無奈與糾結

        8910年前

        兵子駝

        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得快樂,樓主你是快樂的。

        8710年前

        倚窗聽蟬

        后面幾小節(jié)很出釤,拜讀了!

        10510年前

        鴿子

        清明即至,此佳作“冒出”正適時。

        8610年前

        笨鳥先飛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記住別人的恩情,不要忘本?!边@句話說的很在理。每次清明節(jié),我多想回家,去拜祭養(yǎng)育我多年的爺爺奶奶,可是因為眾多的外因,我卻遲遲未能如愿。人活著,更多的時候是無奈,被糾結。

        9010年前

        淺筆靜開

        拜讀此文,意猶未盡!

        8910年前

        開拓無限

        喜歡讀封青先生的文章,感覺清澈,自然,是真正的純文學,是一種對世界印象的真實的,正能量的反饋。

        5810年前

        作者回復:

        先生評價太高,說到清澈自然當屬沈從文莫屬,不敢望其項背。

        2015/3/28 10:05:35

        黃三叢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記住別人的恩情,不要忘本。"——中華民族傳統(tǒng)倫理的核心就是孝字當先。孝就是不要忘記父母的恩情,祖先的懿德。樓主的帖子氤氳著一股濃濃的親情,如映山紅般熱烈而美艷,清麗脫俗。

        6210年前

        作者回復:

        感謝黃老師的點評,受益無窮,文字還有頗多不足之處,還望以后多多指點。

        2015/3/28 10:04:55

        白云浪子

        如果配上點原汁原味的圖片那就更好了。。。。。

        4910年前

        作者回復:

        對于攝影我是門外漢,一般留文不留照。

        2015/3/28 10:03:51

        墨客魂

        好文,學習了,問好!

        4210年前

        作者回復:

        問好墨客兄弟。

        2015/3/27 21:46:53

        曾昭成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記住別人的恩情,不要忘本。文不錯,人情應如映山紅,問好.

        5810年前

        作者回復:

        謝謝曾老師點評,此文沒有抓住重點,失敗之處。

        2015/3/27 21:4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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