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個年代,大年初一有新衣穿,走人戶,往親戚家拜年,會很喜氣,小孩子感到高興,大人也覺得體面。那時,一年四季,難得穿上一回上新衣。一般只有滿十歲時,父母會為你做上新衣。此外較常態(tài)的就只有過年了,才有這種可能。只是可能,還不一定的。如果衣服不是太破,也不一定做的。當然,即使做,也不一定會有衣褲全套的,有時只是新衣或新褲,衣太破了,就作衣服,同理,褲子也是這樣的。一切得依家庭經(jīng)濟狀況而定,而不是有無布票——我家的布票是用不完的,常用它來換點錢。
衣褲太破了,家里才會想辦法弄些錢,帶上布票上合作社(供銷社)買幾尺布,再找手藝較好的裁縫,量身定作。那年月,年底突擊做衣服的人很多,裁縫忙不過來。如果送料不及時,弄不好,新年穿上新衣的愿望也會落空。
除了穿上新衣服,母親還會為小孩做一雙新布鞋。做鞋,是很辛苦的,一針一線納鞋底,上鞋面。為家中布鞋已破的大人、小孩做鞋,母親是利用晚上或白天的空閑做的,常常要耗上二、三個月。過年了,也有穿新襪子的。記得這種襪子是棕黑色的,很厚,有點長。襪子買回來后,母親會把底子剪掉,再將早就做好的布樣軟底與襪子縫合好,圖個結(jié)實耐穿。
有一年,我穿著母親做的新鞋在一池塘邊貪玩,不知怎的,雙腳掉進塘里了。為了讓它盡快干,不讓父母發(fā)現(xiàn),我把它連同襪子一并放在煤灶邊烘烤,又到外面去玩去了。小孩子耍心重,過了一段較長時間才回來,結(jié)果,鞋襪全毀了。闖了大禍,父親氣得打了我一頓,母親只是哭,她心疼她的辛勞化為灰燼,也心疼她對子女的愛就這么化為烏有。
不是過年,我也穿過一回新衣服,那是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年,要遠離家鄉(xiāng)寄宿就讀。嬸娘為我做了一件的確良的藍色襯衣。嬸娘說:人家的孩子上學(xué)總會穿上新衣的,不能太寒酸了,別人會瞧不起的。嬸娘家比我家的家境要好些。事前她并沒有向我家透露過半點風(fēng)聲。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穿襯衣!這事很讓我感激。前年,我回家時還說及此事,嬸娘說她都想不起來了。
八十年代中期,我工作了,條件好了些,記得也曾在新年給父親、弟弟扯過布,為他們做過衣服。只是不用布票了。再往后,也不扯布了,為父親買現(xiàn)成的衣服,也不一定在新年了。
大年初一必穿的新衣服,現(xiàn)在該不一定了吧。至少對我這個不大講究的人來說是如此,我也不會特意在春節(jié)時為我的小孩買新衣了。大家都穿得好了,天天都在著新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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